第09卷 花物語 第變話 駿河·惡魔 027

「念初中的時候,在一場籃球比賽裏把腳扭傷了——據說就這樣斷送了作為職業選手的前途。後來還因為這樣連學校也不來了……聽說轉了學之後。在初中畢業前割脈自殺了。」

只見她用右手拿起美工刀,往左手的手腕上一劃。

左手的手腕。

左手。

演示著這個動作的火憐,那哆哆嗦嗦的語調,一直在耳朵裏回響。

這可是第一次聽她說這種話……這孩子竟然這麽不適合陰暗的話題,這點讓我覺得有點意外。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壞消息,總是有了開頭,就會源源不斷的到來。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跟火憐聊完之後,馬上日傘那邊就打電話過來了——貌似在聽說我告訴她的話之後,她就自顧自的去調查了有關沼地蠟花的事,而這次不辭勞苦打電話來,就是為了把調查的結果告訴我。

不辭勞苦麽。

我什麽時候開始用這種諷刺的語氣說話了?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變成會對好心幫自己的朋友說出這種話的人?

不對。

大概每個人,都會有變成那種人的那麽一瞬間吧——比如說,這一瞬間可以出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剛才還見過面的人,原來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事實之後。

這種時候,會變得不像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像不止是因為腳的問題……聽說家庭方面也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告訴我這件事的那個孩子說,『她簡直就是被她的母親殺死的』……」

聽見有關初中的時候的對手那遲來的訃告,日傘當然也跟自己一樣倍感震驚。她的聲音暗淡而低沉。

「她一向是那種少根筋的人,所以我完全想不到她會幹出這種事來……看來她經歷了很多痛苦。既然是搬到那麽遠的地方後才自殺的,在我們這個鎮上,自然是不會有人談論了……」

可是沒想到會自殺啊。日傘自顧自的說道。

我還以為這個世界上最不會跑去自殺的人就是她了呢——她雖然沒說出口,但心裏一定是這麽想的。的確,單看她在球場上那種死纏爛打的打法,自殺這種詞語,的確是格格不入。

但是這卻是無法推翻的事實。

火憐把月火在圖書館復印下來的報紙報道用彩信發了過來。雖然只是遙遠他鄉的本地報紙的一篇小報道,也許比她傷到了腿的時候的報道還要小的一篇,但卻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報道。

被不同方向的信息和明顯的證據如此四面夾攻,我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了。

沼地蠟花已經死了。

而且是三年前就死了。

死於自殺。

……那麽到剛才為止我還在跟她見面的那個茶色頭發的女孩又是誰?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人麽?還是冒名頂替沼地的長得相像的人?

不可能。

對於她的長相,自己只是依稀記得,而且頭發的顏色改變之後,氣質也跟以往截然不同——可是,打籃球的那種風格,卻是模仿不來的。

曾經甚至被稱作「毒藥沼地」的她,沼地蠟花的爛泥式防守,只有她才能做得到。

她絕對是沼地蠟花本人。

是我所熟悉的。我曾經的宿敵——沼地蠟花。

「……這樣啊。那麽我所見到的那個沼地,是幽靈嗎。」

我躺倒在被子上,把臉埋到枕頭裏低聲嘀咕道。

這個答案,我已經能夠毫不驚訝地漠然接受了。

並不是因為既然有惡魔那幽靈的存在也是理所當然的這種簡單的邏輯,而是因為只要這樣想,有好幾件事情就能夠解釋的通了。

首先是她的茶色頭發。

她自己也說了,要是帶著那麽顯眼的發色留在這個城市的話,不用一會就會謠言滿天飛了。但是我找了她五天,卻得不到任何有關她的信息,仔細一想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然後在教室和體育館的時候之所以把旁人都拒之門外,果然也不是光用偶然就能搪塞過去的——如果是她采取的行動,那麽就很容易理解了。就算不去管有沒有惡魔的部分之類,首先她自己就已經是一種超越常理的存在了。

沼地那有關腳傷的「煩惱」,並沒有因為時間流逝而有所好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她的時間,已經在三年前就停滯不前了。

與三年前的她相比,雖然發色有所改變,但身高和身材都完全看不到成長的跡象——一點也沒有。

而就惡魔部分的移植這件事來說,如果她自己本身就是怪異的話,那當然也會順利很多。光是一個擁抱,光是身體上的接觸,惡魔就像傳染似的移到她的身體裏——這也是因為沼地本身就是怪異的緣故。

他們之間,本來就具備了親和性。

而且,雖然現在才來在這一點上做出馬後炮似的解釋似乎太遲,但不管她有沒有上高中,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子能在三年間踏遍日本全國,過著浪跡天涯的生活,實在怎麽想都讓人覺得不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