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卷 囮物語 第亂話 撫子·美杜莎 008(第2/3頁)

那時候撫子采取的解咒方法就是——把野生的蛇切斷成五等分,按照一系列步驟將每截身體紮到樹幹上。

用雕刻刀刺上去。

當時——撫子就把蛇切成了一段一段。

然後以雕刻刀代替五寸釘,把蛇的胴體逐一刺到樹幹上。

這種「大量殺戮」的行為總共持續了一個星期。

這就是遵照正確步驟執行的解咒方法。

但是我越是這樣做,詛咒卻反而變得越強,那看不見的蛇逐漸以越來越大的力量束縛著撫子的身體——要是歷哥哥當時沒有找到撫子的話,現在恐怕就……

「現在究竟會變成怎樣呢——嗯嗯?撫子你恐怕會殺掉更多更多的蛇吧?」

「…………」

聽了巨大的白蛇——朽繩先生說的這句話,撫子完全無法反駁。

沒錯。

撫子在那時候根本不是受害者。

因為如果撫子什麽都不做的話——撫子也應該不會受到任何損害,就算不是那樣……

對被撫子殺死的那許多條蛇來說。

撫子是為了讓自己得救,而犧牲了它們的生命——

對那十幾條的生命來說。

千石撫子純粹是一個加害者。

「哎呀呀,不知為什麽,我反而對你感到佩服啊——因為你明明親手殺掉了那麽多的蛇作為祭品,而且還是白白殺死的,卻能擺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嘴裏不停地叫著歷哥哥歷哥哥,裝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那簡直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如果你確實是忘記了的話,我可以讓你重新想起來——撫子你是怎樣殺死我的同胞的。找出潛伏在草叢裏的蛇,極其勇敢地一手抓起蛇頭,同時用雕刻刀往蛇身上狠切下去的邢種感覺——」

「不……不要說了。」

撫子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句話。

腦海中還回想起當時顫抖著雙手的感覺。

那種跟「勇敢」完全沾不上邊的感覺。

「我、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啦……」

「喲,你原來還記得嗎。」

「可、可是……那是因為沒辦法——」

「沒辦法?啊啊,給撫子你下咒的那個朋友也一定會說出同一句話吧——她一定會說,對撫子你下咒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朽繩先生一邊說一邊發出了哼笑聲。

因為他是蛇的緣故——同時也因為他的身體非常巨大——我根本無法看出他的表情,不過僅從他的聲音中,我就只能感覺出一種惡意。

非常普通的——

惡意。

是一種隨處可見的惡意。

「『因為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嘛』——大家都拿這個當借口,把倫理觀都拋到九霄雲外了。非常幼稚,非常孩子氣,一個個的想法都武斷得不得了。」

「……撫子是……」

「人總是不知道自己是踐踏著什麽才活過來的——所有的人都以為自己踩著的只是地面而已。實際上當然不是了。人們踩在腳下的根本不是什麽地面,而是螞蟻、毛蟲,或者是蛇之類的生物啊——」

「!!」

聽了這句話,撫子不禁一下子向後退了一步。

因為在不知不覺間——撫子正踩著一條白蛇。不,不是的,那只是幻覺,我的腳下根本什麽都沒有。

不過,這次只不過碰巧是幻覺而已。

人類在任何時候——撫子在任何時候——

都正在踐踏著某些東西。

「不對不對不對,撫子,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本大爺可不是在責備你啊——跟本大爺不一樣,『生物』這種東西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犧牲其它生命了。這可以稱之為原罪、惡業,或者是本性——」

「…………」

「但是撫子你把蛇切成一段一段的行為,跟每天吃飯的那個相比,就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啦。撫子你殺掉的蛇——被殺死之後還要被當成羞辱對象的那些蛇,到頭來對撫子來說還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犬死①——雖然用犬死來形容蛇在語感上也有點怪怪的。不過那可是比白白死掉還要糟糕啊。因為它們的死,反而把撫子逼進了更加困窘的境地對吧——嗯嗯?」

①注:日語詞,意思是毫無價值地白白死掉。

「…………」

「不,不過該怎麽說呢?因為多虧了這樣,撫子你才能跟歷哥哥久別重逢。果然那些家夥——我的那些被你殺掉的同胞們,對你來說還是起到了好的作用是嗎——」

「不、不要再說了。」

撫子說道。

同時用雙手捂著耳朵——不過就算這樣做,也無法阻擋幻聽傳入耳中。

沒錯。

就算自己閉上眼睛——恐怕也還是可以看到的吧。

看到在眼前盤成一團的巨大蛇身。

「什麽……嘛。你究竟知道歷哥哥的什麽嘛……那、那個人、那個人,對撫子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