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卷 終物語(下) 第五話 真宵·地獄 007

「什麽……」

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在倒退的時候,我還差點就從石階上摔下去了。要是和八九寺纏在一起摔下去的話,搞不好就會交換身體了。

「為、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你明明已經死了啊。

他明明在斧乃木余接的「多數例外規則(Unlimited Rulebook)」攻擊下得到報應,最終連一塊肉片也沒有殘留在現世,就這樣淒慘地死去了——面對這令人驚愕的情景,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但是,仔細想想,這種反應也太奇怪了。

過剩反應。

因為這裏可是地獄啊。

如果說死了的話,我現在也真的死了——死了的他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跟死了的他在這裏重逢,實在是極其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然還存在著身為專家的他是否真的會落入阿鼻地獄這個疑問,但是就他來說,雖然是專家,但卻是脫離了臥煙小姐的關系網絡的在野專家……考慮到他對神原、月火和火憐所做的事情,我個人甚至覺得即使落入阿鼻地獄也還是便宜了他。

但是,怎麽回事呢?

這種違和感。

從跟他見面開始,我就感覺到某種跟在地獄底層和八九寺重逢的時候截然不同的違和感——與其說是違和感,倒不如說像是拼圖的碎片以完全出乎意料的形式嵌上空位時的那種奇怪的感覺(?)那樣的……

不。

說到底也就是覺得莫名其妙罷了。

「沒有必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吧,阿良良木君。雖然表情豐富也是一件好事——當然,我和你之間也發生過許多事,但那都是生前的事情了,希望你既往不咎。」

正弦以飄忽的語氣這麽說道。

不知為什麽,他似乎跟生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樣——雖然那時候無論事態還是狀況都非常緊迫,所以和現在的印象有所不同或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現在的狀況——身在地獄底層的狀況,我覺得也是一種相當緊迫的情形吧?

為什麽他會——對了。

疑問就在這裏嗎。

為什麽他的舉止會這麽嫻熟呢。

我和他在現世中相遇——還有互相對峙的時候(雖然是在重建之後)都是在北白蛇神社,但我卻覺得他坐在那個賽錢箱上的樣子反而顯得比那時候更加自然。但是那賽錢箱看樣子已經快崩塌了,不管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安穩的立足點啊……

「我們都是落到地獄的人,就好好和睦相處吧——呵呵,開玩笑的啦。」

他表現出了閑情逸致、玩笑般遊刃有余的態度——玩笑?可是所謂的玩笑是什麽意思啊?

剛才的台詞究竟哪裏算是開玩笑?

哪個部分是在開玩笑啊?

不過,雖然他整句話都好像在開一個惡質的玩笑……但他畢竟是忍野和貝木大學時代的社團夥伴,說不定還是一個有著豐富幽默感的人。

但是在地獄裏發揮出這種幽默感也讓人受不了啊——作為曾經跟忍野和貝木進行過語言交流的經驗者,我不得不認為即使再怎麽對他加以追問也不會有什麽建設性的意義,所以就只能向站在我身旁的五年級生求助了。

「喂,八九寺。」

「什麽事呢,阿阿阿木先生。」

「雖然聽起來很簡單易記,但你也別把人家的名字說得像是隨便起的RPG遊戲的主人公名字一樣啊。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失禮,我咬到舌頭了。」

「不,你是故意的……」

「咬告石頭了。」

「不是故意的!?」

「咬咬咬咬咬到舌頭了。」

「這個你也別隨便亂來啊!?快給我說明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那家夥會在這裏——手折正弦怎麽會在這裏的啊。你說的『那個人』難道就是指正弦嗎?」

「不對不對,那個當然是臥煙伊豆湖小姐了。沒問題,在這方面我們之間早就心有靈犀,達到心意相同的境界了。」

「……那麽,為什麽——」

我再次看向正弦。

不知為什麽,正弦似乎以充滿憐愛般的目光注視著我們的對話——或者應該說是我陷入混亂的樣子。也沒有必要用這種眼神來看著我吧。

正如貝木是只在金錢欲望的驅使下展開行動的專家那樣,正弦好像是基於「美的好奇心」而行動的那類專家。既然如此,他難道是從我的恐慌狀態、或者是從八九寺的遊刃有余的態度、又或是從我們兩人的對話中找到了什麽美的感覺嗎?

「我說的『那位大人』的確就是指臥煙伊豆湖小姐,但是——」

「又變成『那位大人』了啊。」

「把『那位大人』的意志——不,把『那個人』的意志傳達給我的人,就是在那裏的手折先生了。」

「傳——傳達?」

傳言遊戲。

她剛才是這麽說的——原來是這麽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