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卷 愚物語 第零章 育·Fiasco 002

自從離開直江津高中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即便是那緊緊纏著我的心不放的、如同詛咒般的在教室裏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也都成了令人懷念的往事——當然我也還沒有豁達到那個地步,但是像這樣一旦離開之後,我就感覺那一切都好像全是一場夢似的。

我並不打算說類似“就算真的是夢,那也是一場惡夢”這樣的抒情主義慣用句——我這裏說的夢,就是正如字面意思的夢。

支離破碎、前言不對後語、各個場面的切換毫無連貫性、最關鍵的部分偏偏曖昧模糊不清不楚、極度茫漠無邊卻又隱約殘留著類似印象的殘渣般的東西——就是給人這種感覺的夢幻泡影。

大概就算再經過一段更長的時間,直到連個教室的布置格局都再也想不起來之後,我也還是放不下這件事的吧。

那個男人——

是不是也我這樣直到現在也總是惦記著個班級的事情呢。

這麽一想,我就不禁覺得有點痛快了——閑話休提,從今天起,我在新的城市的新的高中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話雖如此,我也沒有別的選擇。

作為被放逐出當地城市的罪人,我本來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甚至還想過幹脆放棄別再當什麽高中生算了,但世間事往往不可能盡如人意。不管是什麽事情,要“放棄”是非常困難的——要放棄當高中生,就和自殺一樣的困難。

至少也該先上完高中吧。

不過,實在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對我說出這樣的典範型台詞——我本來還覺得這就跟——“生命非常寶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樣聽起來非常可疑、完全是睜眼說瞎話的充滿虛偽的話語,但是一旦聽到有人這麽對自己說,我卻反而深有感觸地產生了“嗯,或許是這樣吧”這樣的感想。

而且,這畢竟是監護人對我說的話,身為被監護人的我也只有默默低頭接受了——當然,就算說是監護人、也並不是父母的意思。

我並沒有父母。既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

沒有沒有。

已經不在了。

所以我這裏說的監護人,指的就是“明明是沒有任何親族血緣關系的陌生人,卻願意照顧無依無靠的孤兒的奇特夫婦”

箱邊夫婦。

保護司——這麽說或許有點不太恰當,說得更淺顯易懂一點,大概是類似於養父母的存在吧?

經過一連串的迂回曲折後離開了直江津高中的我,就這麽不清不楚地被決定了下一個目的地,也就是某對老夫婦所居住的獨立住宅——後來我被分配到的房間,甚至比之前住的公營住宅還要寬敞不少。

本來按照鄉鎮機關方面的安排,我在離開小鎮之後也應該過著一個人的獨居生活才對,至於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就連我自己也完全搞不明白——當然,在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陷入某種莫名其妙的狀況,這的確是很符合我一貫的風格啦。也許是因為無父無母的未成年人過獨居生活這種事果然遭到了上面的反對,又或者是我這個遭遇不佳的少女碰巧幸運地被有錢人家看中了吧。

幸運?我嗎?笑死人了。

......當然,要是從混亂中恢復過來的我事後再對此強硬地加以拒絕的話,或許也可以繼續維持那種類似於避瘟神般的單身生活,但是經過再三的考慮,我還是決定接受箱根家的關照。

但其中的理由卻是個謎,連我自己也搞不懂。

我也無法否定其中包含有懷念過去的心情——過去在素不相識的別人家裏“避難”的時代,對我來說當然也是極其悲慘的回憶,但是即使如此,那也是我為數不多的對“家”的記憶

微不足道的回憶。

很想住在家裏。

如果說這就是理由的話,是應該說可憐,還是應該說是畏縮和氣餒的表現呢......不過,這樣也未嘗不能理解成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棄吧。

我這樣卑賤的家夥,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建立起正常的人際關系——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我,或許還會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固執地堅持自己的主張吧。但是,就算再怎麽說我可憐、畏縮或是氣餒也好,如果在這時候固執己見,卻會給我帶來某種敗北的感覺。

總覺得會輸給個男人。

如果說那家夥改變了,麽我也要改變。

如果那家夥得到了幸福,我就要過得比他更幸福——

那是位於我內心更深層次的固執,為了堅持這份固執,就算要我把其他一切的固執都全部收起來也毫不在乎,所以我就決定從箱邊家這裏上高中了。

雖然他們說因為鄉鎮機關方面有提供援助金,就算我要上私立也沒有問題,但我對此還是加以婉拒,選擇了轉學到公立的高中。

話雖如此,我畢竟也要考慮自己的面子——雖然我正是因為這種面子而遭到破滅的命運,但畢竟也不是能夠輕易舍棄的東西,所以我就選擇轉學到本地區偏差值最高的那所公立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