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都已盡力

這事很麻煩,一家人的工作怎麽放下?怎麽解釋說服?怎麽面對未來的影響?但是,比起生命而言,這些麻煩又不算什麽。

電話那頭,沉默有頃,終於還是難掩感動之情的說了句:“前會長仁至義盡,我會盡快做通相關工作。”

“越快越好!”小安叮囑了句,那頭答應完了,正掛電話的時候,小安突然聽見了像是鐵門被撞的聲音。“怎麽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電話那頭的人想了想,又說:“……這是我的地址。”

“‘深草’請小心行事,我們這就過來,保持通話。”

那頭答應了,是的,此刻的他們,都是驚弓之鳥。

大門的碰撞聲音,到底是什麽?

深草是教師在互助會裏的代號,因為他的生命之力是深綠色,跟腐蝕性的霧能力不同。

深草手裏握了把菜刀和剁肉刀,小心的靠近大門,他的妻子睡了,剛才的響動還不足以驚醒她。

他是個謹慎的人,沒有急於看貓眼,也沒有貿然開門,而是在門裏,靠邊的位置,耐心的等著、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門裏,鞋櫃旁邊擺了幾盆藤類植物,是他堅持放的,家裏人都說他奇葩,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理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過程中,他努力控制著情緒,但仍然緊張。

他出身書香世家,跟人動手的經驗……記憶裏根本就沒有,小孩時代就不跟人打架,凡事寧可退一步是他的信條,而且本不惹事,又不攙和事,運氣也不算背,自然也碰不上非得武力解決的問題。

生命之力對他來說,只是負擔和不幸,除了最初的一點新鮮好奇之外,再沒有別的益處了。

他一直在擔心,此刻覺得,最擔心的情況大約是真的來了。

外面的防盜門突然又響了下,這一次聲音很輕,仿佛剛才的碰撞就是一種試探,看屋裏是否有人醒著,看屋裏人是否那麽容易驚醒。

深草這才靠近貓眼,接著外面的月光,看見了一張瘦男人的臉,只是模樣就不像好人,賊頭賊腦,正在左右張望。

只是個賊?

深草不敢大意,但是,如非不得已,他才不會想著開門出去戰鬥。

於是,他催動生命之力,門裏面,那幾盆藤類植物在深綠色的生命之力作用下,以驚人的速度生長,很快就爬滿了防火門,織成了一張藤狀的網,牢牢的捆住門框上防盜鏈的連接部分,讓門被打開的難度更大。

做好了預防工作,他後退了幾步,假裝起夜似得,咳嗽了一聲,然後走進洗手間裏,小片刻,按了沖水。

然後又悄聲無息的回到門裏,貓眼外面的人不見了。

只是個普通的盜賊?

他等了一會,不見回來,好像真是被嚇走了,這才長松了口氣,然後又催動生命之力,那些爬滿門裏的藤類植物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了原狀。

雖然就使用了這麽一小會的生命之力,但深草已經滿頭臉都是汗水,肚子也餓的難受,走路都覺得身體發虛。

是的,這就是他的力量,作為互助會裏的一員的力量,所以他無法支持小安的激進主張,因為他既然沒有勇氣,也沒有力量。

他拿著電話,在窗邊,撥了小安的號碼,準備告訴她,只是虛驚一場。

夜風吹動了窗簾,揚起的窗簾下,有一雙腳。

深草突然產生危機感,迅速扭頭的時候,剛才在門外的那個賊頭賊腦的人,已經撲到,刀刺進了他的心臟。

深草沒有掙紮的力量,他瞪著眼睛,竭盡全力的去推懷裏這個瘦子,可是,根本推不動。淚水從他眼角滑落,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還沒有看到兒子結婚,還沒有陪著妻子白發蒼蒼,還沒有看到這屆帶的學生畢業……

“放過她,放過我老婆,她沒有、沒有生命之力,放過她……”深草只剩這最後的乞求,他既然必死無疑了,如果他的死能讓家人安全,那他覺得到底還有點價值,有點意義。

瘦子獰笑著,他的身體被紅霧覆蓋了一層,但是,他自己不知道,他只是很痛快、很解恨的說了句:“老師,你不記得我了?落後的猴子啊——當年你說過,我不好好讀書就只能當社會的垃圾,我當時還跟您說,我就喜歡當垃圾,但你不能說我是垃圾,要不然,我能讓你連垃圾都不如!你當年說身正不怕影歪,你是為我好,不怕我威脅。現在您後悔了嗎?你就不明白?我這樣的人,就不需要你多事的管,我爹媽都不管,要你管啊?”

瘦子說完,拔出刀,又插進深草肺部,又拔出,又插,邊插邊說:“現在你說放過你老婆?是不是晚了點啊?當年我求您多少回,叫您當我透明,別理我這個鐵了心當垃圾的渣子!您不聽!非給我找不痛快!你一次又一次的告訴我那個賭博酗酒的爹,有用嗎?除了害我被毒打,還能有屁用啊!你是為我好啊?還是為你的升學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