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中興之主（一）

吳所謂甚至不得不佩服子初的口才和想象力，很顯然，他被封玄王之後，已經徹底把自己當成大商的主人之一，是死心塌地要弄垮弄死姜老頭和昆侖派了，所以，私下裏下了大力氣，花了大功夫，姜老頭現有的罪孽要講出來，沒有的罪孽要給他編造進去，以至於到後來，姜老頭渾身上下竟然遠遠超出了108條罪孽，真可謂天下所有的惡事醜事都可以被歸到他的身上——

這些醜聞八卦讓圍觀群眾聽得津津樂道，尤其是當子初講到他如何利用被處死在朝歌的姬發的屍體，企圖將自己的靈魂取代姬發的身體，讓自己成為新一代周方國的小侯爺時，百姓們完全呆住了……甚至於他的師兄雲中子還為了跟他爭奪取代姬發屍體的時候被活活劈死……

姜老頭，昆侖派，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大反派。

他們的罪孽和荒淫無道，還遠遠在商紂王之上。

你所能想到的所有壞事，都有他們的影子。

你能想到的所有窮兇極惡之徒加起來也沒有他們這麽邪惡……

這一點，並非來自子初的原創。

這是帝辛學習得來。

向強大的周方國的輿論宣傳工具而來。

要動搖一個人的執政基礎，莫過於最大化的醜化他，將天下的邪惡全部歸為他的名下，讓百姓提起他就知道他是一個惡魔一個淫賊，一個無恥小人，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惡徒……

帝辛，早年就毀在這一招上面。

現在，他反過來把這一招給了姜老頭以及周方國的所有人。

吳所謂認為他幹得好。

現在的帝辛，終於有幾分帝王的氣派了。

可是，他被空氣中那股隱隱的尿臊味道熏得受不了，加上民眾們大快朵頤——分吃俘虜的肉的場面他也受不了，他就趕緊離開了。

走出去好遠，他才發現自己手足酸軟，只苦笑一聲，幸好當時沒嚇尿了，否則，就真的丟人丟大了。

那天晚上，吳所謂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發呆。

桑林的月光，就像是一個賊，探頭探腦地在窗戶邊逡巡好幾次，又偷偷摸摸地離開了。

他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想起剛大學畢業那些窮愁潦倒的屌絲日子，想起那些不停啃老的歲月，想起不知下落的父母。

和無數吊絲的夢想一樣，曾經想的是：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套一世A股票，還一生房貸。

雖然畫面太美，不忍直視，這樣的人生簡直就像是設定好的機器，沒有任何的意義，可現在，卻覺得完全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時代的進步才是人類的進步。

哪怕在21世紀的大城市做一個流浪漢，也勝過在這裏做一個王侯將相。

可是，他想，難道自己這一輩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只能在這個可怕的世界待下去了？

至於帝辛。

至於受德。

現在，他忽然很清楚，他真的是帝辛，而不是受德了——再也不是21世界那個名動一時的暢銷書作家，甚至於他的書，他的廣告，他的電影，他廣受歡迎的流量小生稱號，在此時看來都像是一個夢——好像現在的這一切才是真實的，而21世紀的一切才是虛假的夢幻。

吳所謂一度認為，自己原本就生活在大商，原本這一切才是正常的，是司空見慣的。

至於受德！

至於暢銷書作家湯丁——我想要回那個笑傲江湖的大哥，但他已騎著白馬遠去。我們以為的永遠，原來只是永遠的短暫。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他數月亮，摺每一個日子——

那是李敖的一個朋友送給李敖的，曾經不可一世的李敖，到最後居然成了老年癡呆，躺在床上，說不得動不得。

自己就算沒有癡呆，可是，到了大商，豈不是一樣的動不得說不得？

漸漸地，月色西沉，整個世界徹底黑暗一片。

吳所謂靜坐在黑暗之中。

我坐在這裏

全身透明

在沒有黑暗的角落

盡情享受如約而至的自由

而人們正在享受千載節日的饋贈

在這個沒有黑暗的夜晚

盡管我努力地

保持沉默

但光明無孔不入

從四面八方奔湧而至

炙烤著我每一寸黑暗

他們擁有全部的光明

我就只剩下黑暗

他們擁有全部的幸福

我就只剩下悲哀

他們擁有自信優雅高貴富有

無比偉大

我就只有一絲不掛

……

漸漸地，天黑了，天亮了，天又黑了，天又亮了，吳所謂一直坐在原地，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徹底發麻了。

連續幾天，風和日麗，春暖花開，整個桑林變得花團錦簇，民眾們奔走相告，喜氣洋洋，因為馬上就要到歡樂谷的時節了。

因著殺俘虜立威的祭祀活動的巨大成功，帝辛徹底確立了在民眾之中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