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通天塔（四）

多麽令人震撼。

要讓人心甘情願地做奴隸，那麽，你就要讓他們覺得：做奴隸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許多人，身為奴隸，從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奴隸。

就像許多壞人，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壞人。

最初，為了取悅比魯星人的神妓，慢慢地流傳下去，很多年之後，被一個叫做管仲的男人發現了新的商機——美貌的女人是一種資源，不但可以替神棍們賺錢，還可以替軍隊，替一個國家賺錢——於是，他把所有俘獲的女奴變成了女妓，明碼標價，公開接客，於是，歷史上最早的妓院就這麽形成了。

管仲，是開設妓院的第一人。

管仲，是把女人的身體公開商業化的第一人。

……

吳所謂坐在高背椅子上很久很久，才察覺有一些寒意。

冰冷的石頭，令人想起當年金銀子的那塊寒玉床。

只是，後來寒玉床令躺上去的人滿臉長毛，就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了。

他自言自語道：我總算明白金銀子這廝的寒玉床是怎麽來的了。

那石材，和這個一模一樣。

許多原本看似雜亂無章的關系，就像被一根繩子慢慢地串聯了起來。

就像一個故事的結局，你馬上就要看到了。

只是，我的所有朋友，敵人，他們現在身在何方？

受德、雍正、玄王、姬滿，甚至以前的金銀子、金無望……他們此時都身在何方？

我能不能在歲月的長河裏，看到他們的過去未來或者，他們的臨終結局？

人有臨終。

諸鬼也有。

天地萬物，都有時期。

那些人的終止期在哪裏？

吳所謂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高塔的頂端。

就像是被一個發射器嗖地彈了上去。

頂端，一片虛空。

頭頂是茫茫的白雲，四周也是茫茫的白雲，吳所謂甚至低下頭看一眼腳面，也是茫茫的白雲。

他不知道自己是站在虛空裏還是腳踏實地。

他也不在乎。

可漸漸地，他看到雲霧散開，青山綠水。

他看到遙遠的濱河海洋，有巨大的石頭累積的城郭。城郭裏有石頭城、有高高的古堡，古堡背後的高山上遍布各種翠竹楊柳，常青松柏，更有開花的槐樹以及巴掌大花朵的梧桐。

隱隱地，甚至能看到城郭裏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不過，基本都是女子。這些女子們騎著高頭大馬或者駱駝，她們穿著桑蠶絲綢。

百草萋萋、黃金蒲葦，好一副欣欣向榮的盛世繁華。

這裏，居然是一個王國。

一個大型的王國。

只是，這個王國裏好像全部都是女人。

吳所謂疑心自己到了女兒國。

從通天塔裏出來，怎麽會到了女兒國呢？

他很詫異。

他甚至伸長了脖子，心想，這女兒國的國王會是什麽樣子？是趙麗穎那樣？還是87版西遊記裏的模樣？或者，在這裏能不能見到唐僧師徒？要是見到了孫悟空，要不要順手把它頭頂的緊箍帽子給摘下來換一頂綠色的帽子——等等，猴子是不戴綠帽子的。

他發現自己想多了。

風裏，隱隱地有歌聲傳來。

他側耳，卻是一片虛無。

他仰起頭。

桃花、流水、仙樂、盛大歌舞……就像是一場醉生夢死的舞會，無數的水晶杯子裏盛滿了血一般的香檳和葡萄酒，當然，還有無數烤肉的味道散發出陣陣迷人而膩味的香氣。

忽然，香味散盡，一陣惡臭。

吳所謂本能地轉身，後退。

腳下虛無的白雲瞬間消失，只剩下一片奇異的嚎啕。

那不是普通的嚎啕，那是從喉頭壓抑所散發出來的無盡的恐懼，悲哀，絕望，憤怒，痛苦……那是一群動物。

豬馬牛羊駱駝老虎獅子毒蛇以及各種你能想到或者不能想到的飛禽走獸……仿佛全世界的動物全部被集中到了這座高塔裏。

這些動物被一片巨大的鐵絲網所攔截，而鐵絲網的旁邊，是一排巨大的烤架，烤架下面烈火熊熊，一只只豬牛羊雞兔已經在上面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還有一大排烤架是空著的，下面，已經開始預熱。

烤架對面，則是一只只動物，它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熟練地一只只扔進自動宰殺裝置，但凡扔進去之後，不到幾分鐘，便被宰殺剝光，順利出爐，滑落到烤架上面，隨即散發出滋滋的香味……竟然是一連串的流水線燒烤全過程。

如果是一個燒烤店老板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嘆為觀止，大大誇贊其先進和效率，真正做到了新鮮宰殺，新鮮出爐。

吳所謂不知道一群動物看到了這場面是怎樣的心情。

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麽比親眼看到同類在你面前被燒烤，然後，下一個就輪到你——更可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