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1章 金小明（四）

雍正嘶聲道：“寬恕？你說寬恕了他們？”

“可不是嗎？按照金氏家族的規矩，他們母子早該灰飛煙滅了，縱然連做鬼的資格都沒有。但是，我還是寬恕了他們……”

他隨手一指：“我不但寬恕了他們，還對他們母子委以重任……”

吃糖葫蘆的小孩兒，又現身了。

他站在金銀子左邊，就像是他身邊的善財童子。

金婷婷，則依舊站在他身後，低垂著頭。

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她的臉上已經不再有任何的精氣神——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女鬼，行屍走肉。

很顯然，她和她的兒子，都已經被金銀子變成了身邊的鬼奴。

縱然是吳所謂，也覺得心裏如壓了一個冰塊似的。

他忽然想起當年的冰冰。

冰冰在得寵的時候，媚態橫生，仗著一票小鬼橫行天下，最後，功虧一簣，臉變成了一張鬼窟窿。而金無望更慘，死後頭顱被砍下來，也成了老鬼的武器之一。

更何況，還有更遠一點之前的金婷婷的父母。

也就是說，金銀子不但對外人心狠手辣，竟然對自己的子女，親屬，也陰毒無比。

真沒想到，現在，又輪到金婷婷母子了。

他忍無可忍，沉聲道：“老鬼，你到底還是不是人？你坑害無數亡靈也就罷了，可對金婷婷母子也這般狠毒，更何況，金婷婷本質上從未背叛過你！”

金銀子還是笑得慈眉善目：“小吳，你知道我煉制鬼奴的最大秘密是什麽嗎？”

吳所謂不答，他很自然地接下去：“我的鬼奴中，戰鬥力最強者，便是對我最憎恨者。普通的流浪漢，流浪兒，他們在根本不認識我之前就喪命成了鬼奴，所以，對我談不上任何痛恨，也因此，戰鬥力便都很一般，只能湊湊數而已。但是，那些痛恨我的人就不同了，他們越是恨我，死得越慘，死得越慘，毒性就越強，稍稍加以提煉，他們便會成為戰鬥力超群的鬼奴甚至是鬼王……”

換而言之，他麾下戰鬥力最強的鬼奴，生前全是他的親人、子女、朋友……他們一度敬仰他、信任他，所以，當忽然喪身他的刀下時，才一個個痛恨不已。可是，他要的便是這種痛恨，是他們臨死之前最後的那口惡氣。

這口惡氣，被他加以控制，就變成了鬼奴們的惡毒。

他指著金婷婷：“孽種就是孽種。當年，我對她的父親委以重任，十分信任。可是，那孽畜卻處心積慮窺探我的秘密，甚至打算要去揭發我，要帶著我最心愛的女兒私奔，企圖徹底逃離我的地盤。本來，我以為她會好一點，卻沒想到，她和她死去的老子一樣，居然為了一個政治聯姻的對象而背叛我……”

金銀子笑得越是和善，聲音裏的陰毒就越是令人不寒而栗。

雍正嘶聲道：“她根本沒有背叛你！就算我逃走的時候，她也沒有背叛你。她從來都沒有背叛你。相反，她無辜被你一槍打得半死，躲在老白的房子裏，也沒有背叛你……”

金銀子還是慈眉善目的笑容。

“我當初對她下的命令是要砍下你的頭，可是，她居然讓你活著跑了。這還不叫背叛我？”

“你這個老雜毛，你要我的頭幹什麽？”

“因為，你原本是最好的鬼王人選！”

金銀子第一眼看到雍正起，便認定他是鬼王的第一人選：兇悍，果決，堅韌。於是，才將金婷婷許給他。當初指婚金婷婷，原本也是因為金婷婷壓根就沒看上他。畢竟，在常人的認知裏，女人對於自己從來沒愛上過的男人，更容易下手。

豈料。

豈料。

從來沒有看上雍正的金婷婷，居然有朝一日，徹底變了。

可能是朝夕相處，可能是他舍命相救，可能是他患難時刻的不離不棄，也可能是無數點滴小事……原本她最看不上的男人，卻成了她唯一的期待和唯一的信賴。

無論是在二人新婚的日子，還是她隱居老白的小屋，甚至是在瑞士的那些天……她都有無數的機會可以幹掉雍正。

但是，她沒有。

她不但沒有，而且，還打算生下他的孩子——以一個妻子的身份，正大光明，像這天下所有憧憬著做母親的女人一樣。

本質上，那是一次冒險或者賭博。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金銀子，也可能無數次想到過可能導致的後果，為此，也曾經在無數個夜晚戰戰兢兢，但是，最後，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當金銀子養好傷現身，發現了這個場景，豈能不滔天震怒？

金婷婷母子，隨即慘遭毒手。

……

默默聽著這一切的雍正，內心如要炸裂一般。

他慘然閉了閉雙眼，根本無法想象金婷婷母子臨死時的慘狀。甚至根本不敢再看一眼僵屍似的金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