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深淵者的人性

躍動的火光從森林縫隙間逃逸出來，明月皓白，清冷與溫暖的光在一人眼中輝映。

踩在積雪上哢哢作響的腳步在山洞外停下，裏卡魯多走出森林，凝望前方小坡上的山洞，幹爽的晚風將他額發拂動，明亮的火光就是從裏面逸散出來。

他不想靠近，即使探查到了很怪異的情報也不想靠近，不是恐懼或者害怕曾將他打敗的伊斯力，他已經發過誓要效忠於伊斯力，自不必害怕。讓他在洞穴外停步的，其實是那個名為普莉西亞的女人。

盡管從她數年前抵達北地，見到的第一面起，普莉西亞就是那樣一副眼裏充滿迷茫、天真又有些孱弱的樣子，但每每回憶起那次輕率的交手，裏卡魯多都心有余悸。毫無反抗之力的慘敗。

但最讓他不願直視普莉西亞的，是她眼中似乎深藏著無法言達的痛苦……擁有能讓伊斯力臣服的力量，卻還像是逃避那份痛苦一樣，變成如今這幅如同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一般的心性，真是太荒誕了，難以想象。

裏卡魯多駐足在鋪滿月華的雪地上，夾雜著雪花的冷風撼不動這個站姿挺直的男人。

沒過多久，伊斯力就從山洞裏緩步走了出來。

用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般的語氣，伊斯力對身上幹凈，沒沾染一點雪花的裏卡魯多打招呼道：“這時候還能抽身過來，殲滅戰很順利嗎？”

“不，我們撲空了。”裏卡魯多簡明扼要的說道：“皮耶塔鎮沒有一個活人，她們都離開了。”

“方向呢？她們去哪兒了？”伊斯力感到詫異，眼中露出幾分深邃。

“從足跡看，她們是往南方離開的，走得很幹脆，難以想象組織會突然下達撤退的命令。”覺醒者都曾是隸屬於組織的大劍，又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所以都很清楚戰士一旦違反組織的命令會有多嚴重。裏卡魯多根本沒有考慮過會有二十多位戰士集體違反組織命令的情況，所以下意識以為會有這種情況是組織下的最新命令。

“或許是組織內部出了什麽變故，或許是不再需要用那些女人來拖延時間，不過對那些家夥來說，這樣只是少了很多樂趣，讓他們頗有些怨言。”

伊斯力一邊聽著裏卡魯多的匯報，一邊低頭陷入沉思，手支著下巴的樣子營造出一股壓抑的感覺，至少裏卡魯多只靜靜站立著，等候伊斯力的下一步命令。

靜悄悄的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伊斯力終於擡起頭，有一股陰柔俊美感的臉龐上卻露出截然相反的霸道與威嚴：“計劃不變，傳令過去，踏過皮耶塔鎮之後，整體分為兩隊，由你率領一隊前往西方，另一隊前往東方。務必讓他們記住，我們此行雖是穩操勝券，但你們的任務只是拖住兩邊的注意力，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明白了，一定完成任務。”裏卡魯多深深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背後傳來伊斯力挽留的聲音，回頭看去，他卻看向一旁，像是在回想什麽事情。

“見到達夫和莉芙路之後，代我向他們打聲招呼，畢竟我們當初也是認識一場。”

伊斯力說完話後，便毫不停留地轉身返回，裏卡魯多的視線一直追隨著那道白色的背影，眼前似乎也浮現起許多年前的久遠記憶。

那時候，他們還都是被死亡與覺醒壓在頭頂的大劍。

黑色的身影逐漸沉沒如黝黑的森林裏，裏卡魯多腦中忽地浮想起一個問題，自己當初的劍印是什麽樣子？

腦中一片空白，只能回憶起當初握著大劍時的手感，他無聲輕笑，一團熱氣從口中湧出。

不知什麽時候就忘了。

……

這處山洞位於北地往來的人們經常會走的一條道路旁，看痕跡前不久才有人用過，只可惜沒有碰見那些人。

伊斯力靠近洞**的火堆旁坐下，將身上的鬥篷解開放到一旁，看見已經熟睡在一套紅棕色皮制睡袋內的普莉西亞，那就像個小孩一樣毫無防備的睡姿，仿佛述說著她對身邊的人持有絕對的信任。

多年相處下來，伊斯力自覺早已摸清普莉西亞的性格，可越是了解越能感覺到她的恐怖與可憐……她憎惡整個世界，甚至包括她自己。

他們之間原本應是主從關系，可到現在這份關系早已模糊，很多時候他們之間的相處就像是親人，像是哥哥照顧永遠天真無邪的妹妹，像父親撫養永遠長不大的女兒。有時伊斯力自己也會放松警惕，放肆地相信這一份錯覺，以至於甚至有人流傳，普莉西亞是伊斯力的女人。

雖然相處了幾年，但伊斯力對普莉西亞的過去仍舊不甚了解，一方面與組織天然敵對的他，自然難以獲得普莉西亞覺醒前的信息，只當她是在某處的戰鬥中越過了極限，最終覺醒，然後一路“吃”到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