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舌

只要循序漸進，誰都能夠學會‘念’，也就是說，念能力的修行是不設門檻的，只要掌握修行的方法，任誰都可以習得‘念’。

然而，‘念’是博大精深的，習得並不難，難在精通。

羅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之所以回應馬爾紮的挑釁有兩個原因。

一是他想驗證一下‘纏’的效果，二是他能夠感覺到馬爾紮從體內溢出的‘氣’極其微量，尚在普通人的行列裏。

驗證的結果是羅很輕松就接住這力量看上去不錯的拳頭，所以他很滿足，但馬爾紮卻很不高興。

“臭小鬼，給老子去死！”

馬爾紮根本不願意去思考自己灌注全力的拳頭為什麽會被輕易擋下，眾目睽睽之下，他只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恥辱，只想一拳將羅錘成肉末。

人類永無止境的思緒能夠賦予自身遠超能力所及的念頭，比如此刻，馬爾紮的力量固然很強，但想用一拳將羅錘成肉末是絕對辦不到的。

然而，將最純粹的惡意付諸行動時，有時會令自身所能達到的極限突破一點點。

這一刻，馬爾紮從心底裏湧現出的惡意化作了殺意，他是真心實意想幹掉羅，興許是他依舊將羅當做了外來者，所以根本不在乎流星街的鐵則之一。

若是這飽含殺意的一拳落實，卻是能夠傷害到將薄薄一層的‘氣’覆蓋在上半身的羅。

羅意識到了危險，這是一種很明顯的反差，那看似全力的第一拳明明並不怎麽樣，可馬爾紮錘下來的第二拳卻蘊含著令他很不悅的感受。

是因為……他想要我的命？

在這種情況十分危險的時刻裏，羅竟然陷入思考之中，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他在思考由一根中指所引發出的爭執，為什麽會讓對方生出想要殺了他的念頭？因為這裏是流星街？還是面前這個壯漢本身就是殘暴至極之人？

那麽，當對方想要殺了自己的時候，要做出什麽程度的反擊。

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周圍，流星街的居民大約有八十個人在看熱鬧，當看到馬爾紮似乎失去理智想要幹掉那個小白臉，便都是露出興奮之色。

“羅！”瑪奇踉蹌幾步後穩住身形，看到羅面對馬爾紮飽含殺意的一拳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頓時焦急起來。

這一瞬間，她也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替相識不久的羅焦急，也許是因為羅還欠了她不少的飯錢，也許是她認為羅還沒給她帶來應有的價值。

羅的思考在0.5秒不到的時間裏得出答案。

對方確實想要殺了他，這點毋庸置疑，但是，他卻不打算以彼之道還彼之身。

因為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他思考所得出的結果是針對普通人來進行的。

他給出兩個選擇，其一，承受住對方一拳，然後廢了對方，其二，對方只要停下，那就饒了對方。

即使有朝一日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令雙手沾滿同類的鮮血，最起碼，引發這種結果的動機不能是此刻。

只因一場廉價得可怕的爭執就要決出生死，那無疑是在貶低自己的思想價值。

就好像……在缺乏工具的情況之下，為了吃到美食而不惜用雙手處理食材，會沾染上濃重的腥味，會使雙手受到很多細微的割傷，那都在所不惜。

但是，結果卻是挖出一坨大便，那就難受了。

“停下。”

羅擡頭，迎著攜風而來的拳頭，眼神冰冷。

舌——將想法宣之於口。

當馬爾紮迎向羅冰冷深邃的眼神時，一股凍骨的寒意驟然間侵蝕全身。

短短一瞬間，他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不克制住內心的憤怒，當拳頭到達終點時……他會死！

於是，這個莫名其妙的結論令不想死的馬爾紮強行止住了拳頭，此時，拳頭離羅的眼睛只有數公分的距離，而自始至終，羅平靜盯著那拳頭，神情未有一絲波瀾。

因為離得近，所以羅可以看到馬爾紮的拳頭正在輕微顫抖，這個幅度還在持續增強。

僅是“停下”短短兩個字所造成的余音，就好像一把大錘不惜一切代價猛敲大鐘，所產生的恐怖噪音將馬爾紮的思緒攪得一團糟。

“我……在恐懼？”馬爾紮臉上一片惘然，他停住了拳頭，但沒有收回去，而且身體顫抖的幅度越來越明顯。

不能理解恐懼的緣由，但卻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感，這種矛盾的感覺像是鋸子不停割著鋼鐵，發出陣陣令人發酸的刺耳聲音，十分難受。

這就是‘念’，超人與普通人無法逾越的界限，僅一句話乃至一個眼神，就能致普通人於死地。

“哎呀，大叔真乖真聽話，可惜我沒有糖果，不然就獎勵你一顆。”

羅冰冷的神情漸漸收斂，轉而一副嬉皮笑臉，他放開捉住馬爾紮右拳的手，輕身一躍，跳到馬爾紮的伸出的健壯手臂上，隨後屈膝一蹲，令視線與馬爾紮平直而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