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正析法

“彩焰”文姬——這是原本駐守在監控室的四個主持人中其中一個,也是這艘船上唯一的一個女主持人。在不久前,她才剛和梁京墨在監控室裏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梁京墨就對這個打扮得很有個性的人留上了心。

而梁京墨此時所指的“嫌疑人選”,指的自然就是她。

“仔細想想,她的情況難道不是完全符合嗎?”他慢悠悠地說,“在剛才的爆炸中,她恰好輪到休息,於是得以遠離爆炸中心,也不用經歷一次從密封的高溫空間中強行破門而出的體驗。但反過來想想,如果布置這一次爆炸的人就是這船上某個人的話,那麽至少當時身在危險的室內,並且互相監視的三個人應該是清白的,而她的嫌疑就直線上升了。”

雪彥默然不語。梁京墨說的道理他都懂。輪換到休息,就意味著擁有自由活動的時間,完全可以借著這個時間清理走廊,殺人,以及在船身外面布置炸彈。而且由於這段時間她一直待在監控室裏面,所以對於設備放在哪個位置,她想必了然於心,就算隔著厚厚的鐵板無法看到另一邊的情況,她應該也有辦法準確找到對應的位置才對。

在技術方面,他也知道文姬絕無問題。她“彩焰”的綽號正是來源於對爆炸物那獨特而精準的控制方式。時機,威力,定向爆破,這些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她甚至還有閑心給爆炸做出各種絢麗的焰色來,以滿足她審美的需求。對文姬來說,只要有一點點最基本的材料,她就有辦法做出最適合眼前情況的炸彈來。

要想做個像剛才那樣足夠炸穿鐵板的定時炸彈,對她來說真是一點難度都沒有。

時間上滿足了,技術細節上也符合條件,更何況還有高跟鞋這一點足夠作為旁證。這船上只有三個女性,除了文姬之外,姜樂公主沒有幹出這些事情的動機,而作為船上最高級別的實權者,她就算有這份心,也不需要通過這麽復雜的手段來達成目的。至於姜樂公主的那個侍女,先不說她有沒有在船身外側自如行動的身手,光是她時常陪在公主身邊的這一點,就決定了她就不可能有充裕的時間去做這麽多事情。

雖然他們口口聲聲說不能排除外來人作案的可能性,但雪彥心裏也很清楚,這船現在已經出航好幾天了,目前更是位於汪洋大海上,船上還有一群主持人駐守,在他看來,從外面入侵的難度極高,若是一開始就躲到船上某處,倒是有點機會,可要熬過這幾天也不容易。

“外部入侵不易,從出航前一直潛伏到現在也很難,所以兇手很大機會是船上的人。根據上述考慮,‘彩焰’文姬是這群人裏最有嫌疑的一個。”

在另一邊,梁京墨正用一種淡然的語調說出了他的結論。這結論當然不完整,畢竟最重要的“密室殺人”之謎還沒有解開,現在的這些線索也不算鐵證。但推理小說跟現實世界的不同之處在於,前者可以看做一場解謎遊戲,後者卻是實實在在的因地制宜。至少在這艘船上,有公主的尚方寶劍在,偵探不需要解開整個謎題再考慮兇手的問題。只要找到的人身上有著足夠大的嫌疑就可以,具體案情的具體疑問可以留到審問裏來解決。

而梁京墨心裏也知道,這其實是雪彥在十幾分鐘前,甚至更早之前就意識到的東西。當他們在監控室的門口遇到文姬時,那時候雪彥的反應就在他看來很值得玩味。除了脫口而出說出不該說的話之外,他在看向文姬的眼中也混雜了太多的感情,那裏面既有不信,也有痛心,然而更多的是猶豫不決。

更早一些的時間裏,當他們沿著走廊查看著被抹得亂七八糟的腳印時,眼尖的梁京墨就注意到了鞋印裏隱藏的線索。雖然早上來過這裏的姜樂公主也穿高跟鞋,但那時候同行裏只有她一個人穿著這種鞋子,可留在現場的高跟鞋腳印卻明顯有兩種。他看到的鞋印有些很清晰,所以有理由認為,雪彥在那個時候也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這艘船上的走廊地板會在午夜時由掃地機器人全部清掃一回,也就是說,地板上的鞋印要麽是半夜裏留下的,要麽就是在眾人走後偷偷來到這裏的人留下的,或者根本就是兩者都有。不論是哪一個時間都直接指向了一起案件,鞋印的主人顯然是這起事件中最可疑的那個。

他能想到這一步,雪彥當然也可以。

在很早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現場的那幾個高跟鞋的腳印,由此也直接想到了那個最熟悉的人。於是在整個調查中,雪彥的心中一直都是痛苦的。這份情緒一直壓抑到他在爆炸現場門口看到文姬的那一刻,而後,他大聲喊出了那一句“怎麽是你”。

在那之前,他看到的只是高跟鞋留下的痕跡,那時候他還可以安慰自己說高跟鞋誰都能穿,這說不定是兇手的障眼法。然而在看到文姬出現在爆炸現場之外時,這關鍵的砝碼正式壓到了他心中的天平上。正如梁京墨隱隱感覺到的那樣,雪彥對文姬抱有特殊的感情。一貫冷靜的他終於在那一刻流露出了一點點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