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絕戶

“你是不是很得意?”

清晨,呂玲綺一邊穿起衣服,一邊對白圖問道。

昨晚兩人算了算夏侯涓一事的帳,不過眾所周知,晚上的算賬,是不能寫出來的。

“從成婚那天起,我就很得意。”白圖情商上線的從後面抱住呂玲綺說道。

“呸!”呂玲綺臉色一紅,輕啐了一聲。

“好了,不要抱著你的宿衛長不放,之後楚王殿下還有事情要忙吧?”呂玲綺提醒道。

白圖聞言,臉色一陣苦悶……

晚上“算賬”的時候,說的也好好的——楚王殿下不是說什麽“婦女能撐半邊天,在楚國的富強與發展中,男性與女性的地位同樣重要”嗎?

那王妃的事情,暫且不和你一般見識,最近王朗上表的事情,盡快妥善解決吧!

的確頭疼,但即使沒有此事,白圖在這方面,也是要頭疼的,畢竟這才是楚王的正事兒。

用極快處理政務當條件,呂玲綺這是什麽精神?

不用美化,都可以直接寫進史書裏!

至於白圖在頭疼什麽……

其實總體來說,並不是孤例,而是現在楚國必須面對的事情——為什麽白圖在楚國勢頭正勁的時候,將立國初期的要點,集中在了“休養生息”上?

最需要修養的,其實並不是民力,除了為了兌換初步工業化的紅利之外,也是要修掉初步工業化,所帶來的種種隱患!

比如工坊群令人口集中之後,帶來的信息交流大提速的問題——不僅僅表現在傳遞白圖的八卦變快上,這也意味著百姓有更多的機會被煽動。

就像是蒙元的“歷史經驗”那樣,朝廷在民間普遍招人恨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將百姓集中其中,否則修個河道都能修出義軍。

實際上從“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第一次響徹在華夏開始,這種教訓也很多,秦末的陳勝吳廣是帶著戍卒、隋末有數不清的修運河勞工的起義、唐時的黃巢最初也是和服徭役的百姓一起起義……

大部分起義,最初集聚往往是朝廷自己組織的。

為此在像是張昭為代表的一批守舊派觀念中,這就是工坊的“原罪”,如果不是白圖力挺工業化,而且已經見到成效,恐怕僅是這一條原罪,就夠工業化無限期的被拖延下去。

當然,這方面楚國還很有優勢,那就是百姓對楚國朝廷的接受度很高,只是要防微杜漸……

不僅是白圖明白這意味著什麽,禦史台、禮部也都向白圖示警過,哪怕他們不知道蒙元是怎麽死的,也知道這方面的重要性。

為此白圖也專門叮囑過民部和禮部,及時關注信息爆炸、建立疏導與引導渠道。

曹……夏侯涓這時候回來,不得不說,的確幫了白圖的忙,多看看戲曲,總比被一些稀奇古怪的教派煽動要好。

這還只是一方面、一個縮影,一直都砥礪前行的刑部,最近也再次遇到了困難……說“再次”不是很準確,刑部的困難就沒有停過。

王朗這次向白圖上奏的事情,也正是和呂玲綺之前提起的“難題”有關!

《楚律》早就已經落實,在新法中更加強調夫妻一體,甚至由刑部牽頭,直接下到地方,辦了幾起涉及到“吃絕戶”的案件作為典型。

吃絕戶,一種舊社會惡習,也就是男丁夭折後,如果沒有繼承人,則親族兄弟、左鄰右裏,會將其家產瓜分,有些不好分的就賣掉,就地用這錢來擺流水席,吃幹抹凈為止。

按說如果真沒有繼承人,如此處理倒也無妨,只是在基層宗族民俗中,繼承人特指兒子或者孫子,妻子和女兒不在其列,只能看著人亡之後家破,本質上是宗族制維護其權威——宗族制中,強調同姓兄弟比外姓的妻子是要更親近的。

之前刑部雖也遭遇了一些阻礙,不過之前辦的幾起案子,牽連大多並不廣,最多是兄弟幾人、頂風作案,都被縣刑司、郡刑堂拿辦。

然而前天白圖在宛城,收到王朗的上奏……

有一起案件讓他很為難,是棘陽縣一個宗族中,一房男丁青年早夭,其內部廣泛抵制女子繼承權,沿襲舊俗,將“無後”的族人家產充作族產,無視其遺孀與年幼的兒子,在契產處理時賄賂縣吏。

按說這也沒什麽為難,依律處理?

然而還是有些特殊性的,之前白圖在棘陽的時候,當地的刑司自然不會拿這種小事兒勞駕楚王,而是逐級上報,結果到了王朗那,王朗拿不準主意,又轉回到白圖這兒。

什麽特殊性?

一來是涉事宗族規模很大,不過也只是單純的“大”,沒什麽了不得的人物、門第;二來這不是普遍意義上的吃絕戶,絕的不是一戶、而是一支,而且注意死者有一名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