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容儀也要湊過去,觀察那幾行字,可相裏飛盧卻把東西收走了。

“不能吃嗎?可是是果子味兒的,很香,是幹什麽的?”

他伸手要搶,可是相裏飛盧動作比他更快,須臾間就已經找不到這東西的影子了。

他擡頭看,又找到了相裏飛盧和那一晚相似的神情——他扮作女人,給他扣著手時的神情,那雙蒼翠而溫柔的眼裏帶上一閃即逝的無措,和為了掩蓋這種無措而更加濃郁的沉穩和冰冷,這樣的可愛仿佛要隨著一起蔓延上耳根,也讓耳根泛起微紅來。

爐火燃燒著,佛塔檐下滴滴答答落著水,除此以外只剩下輕輕的呼吸聲。

相裏飛盧會做飯。

只是在姜國皇都內時,飯菜都是內宮送過來,或者他下去和其他僧侶一起化緣苦行,不計較味道,只為果腹。

幹麥子,他也吃過,炒熟後磨成粉,他與邊關軍士駐守,在雪原上架起鍋爐。

這種粉末和雪水、帶著鹹味的草苔一起煮,已經是邊關將士們難以奢求的一餐美食。

因佛塔內藏著萬卷經書,地宮中也存著舍利,除了暖爐,他從不在佛塔中用火,也不要說這時候去給一只鳳凰做飯了。

相裏飛盧看了看容儀今天給他討來的亂七八糟的玩意——在其中尋到一些百姓送的饢餅,伸手拎起一提,送去爐火中烤熱。

火舌舔著面餅,另一面覆上幹凈的草木灰。

相裏飛盧垂眼看著,翠綠的眼睛裏映著暖洋洋的火光。

片刻後,那餅子烤得金黃微焦,相裏飛盧再拿出來遞給容儀,聲音不鹹不淡:“這個如果吃不下,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給上神了。”

容儀端詳了一會兒後,倒是高高興興的,撕下一小片送進嘴裏。

他是鳳凰,帶著火的業力,自然也不怕燙,這麽一小片,他觀察了很久,又咀嚼了很久,神情裏帶著某種虔誠。

等吃出面粉的那種香氣時,鳳眼才彎了起來,眼神閃亮:“好吃。”

他一個人就規規矩矩地坐在這裏,捧著一個餅,認真地吃。

相裏飛盧把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他起身去收拾明日出發南下所用的物件,垂下眼一一清點,動作細致而有調理。

今天容儀討來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挨個收拾好,再找出除障香、藥師香等和合香品、閼伽器和經文等,一一帶上,再分出一部分留在皇都。

今日他去見皇帝,皇帝已經出現了傷寒之症,邪風侵體的表現。

其實孔雀死後,姜國運勢衰落的種種跡象,已經在慢慢浮現。

不論是皇帝還是百姓,宮內還是宮外,昨天那一批被妖怪靈氣沖克的人,也表明了從前這固若金湯的城池有了裂隙。

好在皇都除了他,多少還有其余可用之人,暫時不用太過擔心。

這次出事的是南方。

姜國南邊的青月古鎮,有一處充滿靈氣的地湧冷泉,是從前上古神靈們的戰場所遺留之物。傳說那是諸天星官創立之初,某位上古神靈封存的眼淚,只是具體是哪位神靈,卻沒人說得清。

這眼泉水屬陰,也是姜國龍脈的一處風水眼,各路妖魔對此垂涎欲滴。

姜國自古分撥神官、仙長前往鎮守,相裏飛盧也是每年春夏,都會前去檢視。

只是這次,南邊傳來的消息是遇到了十分強悍的妖魔,難以抵擋,故而上報皇都,請求支援。

“你是要出遠門嗎?”

室內很安靜,只有爐火躍動的聲音,容儀還是捧著餅子,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歪頭看相裏飛盧整理東西。

相裏飛盧動作頓了頓,還沒回答,容儀已經動了動指尖,房裏的東西跟著升騰、移位,旋轉著收進了一個儲物戒內,隨後在相裏飛盧的包裹上穩穩地停住。

“那我只有這些東西要帶,到了那邊,你會重新給我準備一個窩的吧?”

“上神,我此行是去南方渡厄,當不得兒戲。”

相裏飛盧目不斜視,低頭把那枚儲物戒放到一邊,“我也沒有時間陪你消遣,姜國周邊妖邪重重,危險萬分,我更無暇顧及你。”

“可我是你養的鳳凰。”容儀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個身份,“也是這裏的護國神。”

“鳳凰屬火,與姜國水德相克,你當護國神,我攔不住,但你什麽都不要動,尤其禁用法力。”相裏飛盧沉聲道。

容儀想了想:“不用法力麽?好。還有呢?我既然是你養的鳳凰,那麽我現在也聽你的。”

他似乎就沒考慮過相裏飛盧不想帶他的可能性,只是非常自然地規劃了起來明天的打算。

相裏飛盧將行囊收拾好,提起放去門邊,預備明日讓人收整,淡淡地說:“除此之外,你就呆在這裏,哪裏都不要去。”

他走到門邊,一如既往,手裏緊握著青月劍,身姿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