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3/4頁)

“大師,相裏先生等候已久,請您過去。”

相裏飛盧低聲道:“好。多年不見,師父如今可安好?”

“還是老樣子,捉妖,修經法,只是近日有一樁喜事,相裏先生也有所改變,您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相裏飛盧頷首。

他打量了一下青月鎮——這個有著神淚冷泉的小鎮,出產六界特有的鐵合玉,是一種流光溢彩、天生正氣的礦石,此地也一直以鍛造神兵為主業。

他的青月劍作為鎮國神劍,也是由這裏的人一手打造,千年淬煉。

從前,每戶人家房檐底下都會掛上一枚紅繩綁著的鐵合玉,如今只見到家家戶戶房檐下的紅繩,卻沒見到昔日風拂過,成排鐵合玉晃蕩閃耀的場景。

船家注意到他的視線,咳嗽了幾聲,笑聲裏有幾分沙啞:“都拿去熔了,做神兵,殺妖怪。可妖怪……殺不盡。這些年,越來越多。好在相裏先生撐著,如今佛子您也來了……”

後邊的人搬著他帶來的經書與草藥。

水霧太重,人人呼吸不暢,咳嗽聲此起彼伏。

姜國本阿裏就已經雨水多,河道附近都修著高層竹樓,一層放著船,汛期一來便空出去。而如今,連二層、三層都留下了被水淹過的痕跡,卯榫生黴,墻貼剝落。

這個城鎮仿佛被死死地摁入水中,泡上了很長的一段日子。

相裏飛盧垂眼去看船家,不止船家,還有許多人腿上都綁了止疼的縛帶,應該也是骨病纏身。

容儀手腳慢,又是鳳凰,不是很喜歡水——他打量著穿過街巷的小橋流水,他們這條船離岸遠,遠而高,猶豫著怎麽往下跳。

別人跟他說話,他也不出聲,很乖,又很無措。

不讓他用法力也不讓他變鳳凰,他就像個普通的少年。

相裏飛盧注意到他在這裏磨磨蹭蹭,猶豫了一下,想起他和容儀的“約法三章”,走過去伸手,淡聲說:“過來。”

容儀於是握著他的手,高高興興地跳了下來,順便撲在他懷中。

相裏飛盧攬著他往船裏帶,等容儀站定後,方才給他指了座位,就挨在自己身邊。

船裏一堆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容儀倒是非常不見外,船上人端來點心和茶水,他吃光了一盤,還去搶別人的——因為答應了不能開口說話,他也不明搶,只是看著誰面前還有剩下來的好吃點心,他就走過去站著,只是彎起眼睛笑,眼巴巴地看著。

他這麽站著,人家也不好意思不給,於是全進了他的肚子裏。

相裏鴻住在鎮中神淚泉旁側,作為神官,必須駐守在此。

相裏飛盧過來的時候,他就站在岸邊迎接:“來了?”

相裏飛盧起身上岸,安靜回答:“來了,師父。”

相裏鴻是姜國上代國師,手把手在佛塔中將他拉扯大。

他隨他姓,幾乎已經當他是半個父親,只是空門心無掛礙,相裏鴻辭去國師一位後,沒有留在佛塔中,而是來了青月鎮,成為了一名普通的神官。

只是這次再見,相裏鴻已經和他一樣,長發高冠,只是他仍然滿頭烏發,相裏鴻卻已經鬢角斑白。

“我還俗了。如今不配佛子一聲師父,我與我娘子前些日子結親,只是她身體不便,現在無法見你。”

“你從小到大都是倔強性子,沉默寡言,從不把別人放在眼中,我離開佛塔前最擔心的事,是怕你寂寞,也怕你以後有什麽想不通,一意孤行,多少想你有個伴兒。”

相裏鴻面色雖然透著滄桑,卻依然有著年輕時的堅毅與從容,只是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這麽多年,到底你我,都還是有一些改變,是不是?”

他的視線落到相裏飛盧身後。

容儀很乖地跟在後面,只是四處打量,時不時嗅一嗅,等意識到眼前的神官是對著自己說話的時候,他擡眼笑了笑。

他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眼底清透,十分乖巧。

相裏飛盧知道這一路已經無數人誤會了,沉聲說:“我這邊的話……說來話長,此事可以解釋。”

相裏鴻卻沒理他,過來找容儀聊了聊。

“你叫什麽名字?”

“哪裏人氏?”

“年方幾何?”

容儀全部不說話,就瞅著他笑,又看了看相裏飛盧。

相裏飛盧忍了忍:“此時,可以說話。”

相裏鴻聽見這句話,倒是挺意外地瞧了瞧他這個徒弟:“怎麽,你平日不允許他跟人說話?”

相裏飛盧才發覺這麽回答,反而更古怪了起來,另一邊,容儀卻“哦”了一聲,乖乖回答。

“我叫容儀。”

“梵天人氏。”

“年方三百歲。”

“他不許我跟別人說話,只許我跟他說話。”

容儀瞅了瞅相裏飛盧,“我也是很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