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容儀愣了愣, 過了半晌之後,問道:“那……是不是月老,白澤他們, 讓上神你來的?我是不開心,只是因為太想佛子了,其實沒有那麽嚴重, 可以讓他們不用太擔心我。”

“他們的確曾找我問過,不過我也很關心你的情況, 想知道你現下如何。”容秋仍然是溫柔地看著他, 暗紫色的眼底眸光閃爍, “我有什麽地方,能夠幫到你嗎?”

容儀沒有遇到過這樣直接對他說話的人,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 有些手足無措。

他烏黑的眼眸盯著他看, 似乎想要從容秋的神情中再看出點別的什麽來。

可同樣的話, 別人說出來是示好,是曖昧, 容秋說出來,偏偏就顯得坦蕩澄澈。他像一個兄長,是用長輩的眼神審視他的,似乎總帶著一些溫柔與寵溺。

容儀已經許久不再被這種眼神注視過了。

他不知道說什麽, 只是垂下眼, 縮回床頭, 裹著被子, 把枕頭底下的書信都抽了出來, 伸手輕輕摸了摸。

這些紙張已經被他放在枕頭底下, 壓得卷邊了, 墨跡中夾雜著花果的氣息,幽微好聞。

他每天事無巨細都要稟報給相裏飛盧,但相裏飛盧給他寫信,並不勤。容儀原來每天計劃得好好的,要是相裏飛盧每天給他寫一封信,他一天就有三百六十五封信可以看,這樣不用看話本子,都可以快樂度日。

可沒有想到相裏飛盧只是想起來了給他寫一封信,一個月一封都算多的,有時候幾個月一封,他一天只能收到兩三封信。

而且相裏飛盧的書信還都特別簡潔。

容儀給他寫信,必然嘰裏呱啦寫上一大堆瑣事,什麽今天的練實不新鮮啦,小龍又把他的漂亮衣裳洗毀了呀,得到一種漂亮的墨色啦……如此種種,想到什麽寫什麽,自由隨心,滔滔不絕。

相裏飛盧的信,永遠只有幾句話。

“上神安好,我便放心。”

有時候不是話,看得出是相裏飛盧比較閑的時候,會給他抄幾首非常有情調的情詞。可是容儀不喜歡,他想看相裏飛盧多說說自己的事情。

更過分的還有:“閱。”

容儀也給他寫:“我好想你。我好想見你。”

而相裏飛盧卻不回復,再有回信,只是在信中附上佛塔中種出來的花。

這花是相裏飛盧想盡辦法,在人間培育出來的神花,可以入藥。對於容儀來說,這只不過是在梵天隨手就能得到的野花,平常走過,都不會多看一眼。

可這個時候,他看見那一朵雪白的花,覺得自己更加想念他了。

容儀一邊翻著這些信件,一邊抱怨:“佛子真的是很過分,他不僅沒有意識到生氣了,也不反思一下,也不給我的尾巴毛毛道歉。我們聽說鳳凰的洞房花燭夜,要折下尾羽作為慶賀,他也不提前問問我。你知道他有多過分嗎?”

他抽出了一封信。

容秋立在他身邊,很配合,仍然是一臉溫和的笑意:“有多過分呢?”

容儀大聲念道:“上神每日心心念念情愛之事,不妨借此時機修行提煉,除去閑雜書籍外,也可一觀佛經奧妙,來日秉燭夜話,歡怡無限。”

容秋歪頭看著他:“這封信有什麽問題嗎?”

容儀嘀咕:“他就是嫌棄我沒有文學休養,也不努力。他在說,等他日後來了梵天,正正經經地成了飛升佛子之後,我就和他沒有話聊了。他在叫我多讀書。其實也有道理,他是佛子,不知道以後回了梵天,位份和職銜會不會比我高。要是他比我高,我就搬過去和他住。要是沒有我高,那我就讓他搬過來。我想他應該是願意的。”

容秋笑:“是這樣麽?”

容儀或許有幾分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是這小性子使出來了,也沒有人看。

他只能悻悻然地嘀咕說:“我想見他,可他不許我去見他,說他那裏危險。我想千年還有這麽久,我還沒有等一個人等過這麽長時間,一個人的時候,我應該做些什麽,好讓這麽長的時間裏好過一些呢?”

容秋怔了一下,似乎對這個問題也沒有任何認知:“一個人的時候,會不好過嗎?”

容儀瞅了瞅他:“上神是昆侖古神,習慣了獨來獨往,可能不覺得。”

容秋想了想:“大約可以發展一門自己的興趣愛好,琴棋書畫之類。”

容儀更頹廢了——他不學無術已久,不要說發展興趣愛好了,他幾百年裏,第一個找到的興趣愛好,恐怕就是給自己找喂養人。

容秋又仔細斟酌片刻,掐指算了算,忽而笑道:“小鳳凰,你並非無事可做,如果你願意,我還可以提醒一下你,你在執行人神域,尚且還有一樁債沒有還。”

容儀:“?”

容儀:“!”

他一拍腦袋:“我已經忘記,我還收了一個小徒弟了。上次見他,還是去神域找佛子的時候,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過得怎麽樣。我上次去見他,他穿得很單薄,我也沒來得急問問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