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這麽說, 明行失蹤了?”

姻緣宮內,爐火熊熊燃燒,香爐裏升騰青煙, 入眼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宮殿四壁是繁復錯雜的姻緣線,深宮高舉,一片寂靜。

白澤與月老坐在桌前,低頭沉吟。他們對面, 蘭刑也相對靜坐,氣息凜冽而沉默。

白澤掐指算了算:“算不出他現在在哪裏,水鏡也看不見, 但明行星看起來沒有異常。倒是應該無礙。”

“我知道, 只是, 水鏡看不見的位置,無非是神界與人界之間的中間界, 我各處都找了一下,剩下的那些地方,除非在魔淵或者閻羅鬼修地界這些地方,有魔氣覆蓋,十分危險, 但他應當這些地方。我很擔心他,故而上來問問。”

月老跟他們商量了一會兒, 也覺得事情嚴重起來:“五樹六花原按你的說法,也找過了?奇怪了, 大鳳凰要是不在這些地方, 還能在哪裏呢?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明行能出什麽事?我看你是多慮了。我以前跟軍荼利大明王喝茶時閑聊, 聽他說從前那些來梵天進修的小家夥們的事, 說是有次他們下界修行,所有人都迷路被一個妖修捉去了,就容儀一個人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又出來還沒被發現……”白澤顯然不以為意,“關心則亂,我看你是多慮了,蘭刑。比起大鳳凰的去處,我想神域執行人的秘境試煉才最重要吧?最近你們那個秘境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與封隨的結果像是都不太好,是嗎?”

“是我還沒有熟悉秘境的環境,不礙事。”蘭刑說。

月老一瞥,瞥到他手腕上的一道傷痕,於是湊過來掀開他的袖口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少年人蒼白勁瘦的軀體上,青紫的傷痕遍布,傷痕綻開,看起來觸目驚心。神域秘境都是上古時期留下來的試煉環境,不是天界普通的試煉可以比較的,兇險程度自然讓人難以承受。

月老趕緊說:“我去給你找藥。”

“不礙事。”蘭刑聲音淡淡的,“謝謝上神,我在神域配好了藥。”

“你倒是也不能這樣偏心呀,有什麽傷,明行可以看,我們就不能看是不是?”月老調戲了幾句,蘭刑微微一怔,手微微縮回來,耳朵卻燒了起來。

月老給他處理了傷。

白澤伸了個懶腰:“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既然這樣,我和月老會幫忙找一找,你接著忙你的事情吧。你放心,大鳳凰也是我們多年的朋友了,我們也會一樣上心。”

蘭刑嘴唇動了動,最後說:“謝謝二位上神。”

回到神域,蘭刑換了衣服,屏吸打坐。

他在神域受的傷不輕,要靠功法壓制。寂靜的室內,呼吸聲越來越重,蘭刑壓抑著體內的疼痛和不由自主的顫抖,手指伸出來,緊緊地將桌邊放著的手鐲抓進手中。

冰涼的紅豆銀鐲,上面似乎還帶著花香。

他指尖法力晃動,變出一副水鏡來,卻仍然沒有容儀的身影。這件事實讓他的骨血裏升騰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焦躁不安,仿佛時刻沸騰翻湧著,將要沖破他的骨血。

很奇怪的,他以為這種感覺已經徹底離自己而去了,從前他的血液中翻湧著這種渴望,是對權力,對榮耀,對一切之於陰溝的蟲豸而言不可攀附的一切,如今他已經幾乎擁有了這一切,卻依然被這種渴望左右。

忽然,蘭刑彎下腰去,死死地摁住肋下的部分,劇烈的疼痛再次襲來,明行為他重鑄的那顆火熱的心臟,仿佛在此刻冰凍了。

他發病了。

“真可憐,身上帶病嗎?這顆練實我拿走了,再見。”

他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冷汗在這一刹那浸透了他的全身。他的脊背依舊挺直,在燭火無聲燃燒的寢宮中,沒有人能知曉他的痛苦。

——除了某個暗藏的黑影。

他將那個能召喚出黑影的箱子放在床下,自從他成了明行的徒弟之後,他已經再也沒有用過這個箱子了,如今上面已經積滿了灰塵。

現在他又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很疼嗎?”

他掙紮著努力擡起頭,在疼痛的間隙中找到喘息之機,望見床下鉆出了一團黑霧,聲音雌雄莫辨,仍然是從前那樣熟悉如同黑夜一樣的氣息。

“明行用法力給你再造一顆心,終究不能長久。法力、修為,不成實體,你在秘境試煉中損耗太多,現在他給你造的這顆心已經在慢慢衰竭了。你遲早要再找別的替代物。”

那黑影傾身上前:“換嗎?我可以暫時用魔氣,為你補上這層力量。你知道我的規矩。”

等價交換,因果相抵。

“換。”蘭刑皺著眉,在冷汗中慢慢平復,“但不是這件事。我要知道明行在哪裏——你想讓我用什麽來換?”

“一本書,三日後我會來找你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