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相裏飛盧顯然沒有想到他會說出給錢這種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好,看你意願。你現在不吃, 我幫你收起來, 想吃的時候熱一熱就好。”

窗下正好有個空的用來裝幹點瓜果的籃子,容儀經過那裏,覺得大小合適,估算了一下相裏飛盧今天為他花的錢,順手往裏扔了幾吊錢。

相裏飛盧說:“多了。”

容儀被他說得一愣, 看看自己扔進去的吊錢,又看了看桌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小食——他又不知道每樣多少!

“多了就放那。”容儀嘟噥,“我也不是管賬的。”

“既然用錢算清, 還是所有都明確一些的好, 免得牽扯過多。”相裏飛盧走過來,從那吊錢裏拆下半截銅板, 伸手遞給容儀,“有來有回,否則便當你預支了下次的。當然, 明日你若還想吃, 我就再去買。”

容儀:“……”

他只得伸手接過相裏飛盧找的銅板。

手指相抵,肌膚微熱, 相裏飛盧暗紅的眼底沒有任何波動,容儀自己卻像是被燙了一下,一時間有些茫然。

窗外下著小雨, 容儀穿戴整齊, 正要找傘, 相裏飛盧就已經給他遞了過來, 是一把鵝黃綴青綠的傘,配容儀今天一身淺鵝黃的披風,看上去像雞蛋炒小蔥。

容儀有點小小的叛逆:“我不要這把傘。”

“那就去檐廊下看看,其他花色的傘都晾在那裏。”相裏飛盧說。

檐廊又在東邊房間外邊了,繞過去不免太麻煩。容儀有些悻悻然,想著吃那家的面條,於是接過了這把雞蛋炒小蔥:“算了,這把也行。”

“我會畫傘面。”相裏飛盧說,“你有什麽想要的花色,可以告訴我。”

容儀沉吟片刻:“暫時沒有,謝過佛子。”

其實如今,他也不大注意這種小節,總而言之,生氣使小性子,都是小兒女情態了。千年裏,他跟人唱反調,卻不是回回都有人縱著他、哄著他,久而久之,也覺得這種只屬於鳳凰的叛逆沒什麽意思。

要是叛逆不成功,他也就不堅持叛逆了。

容儀撐傘出門。

門外等著的那些婆娑國皇家的人給他讓出一條道來,並沒有為難他,容儀往後看了看,相裏飛盧也撐了傘跟著他出來,相距五六尺,非常平穩的距離。

只是相裏飛盧一出來,那些人立刻圍了上去,容儀想了想,依稀記起來劉雲告訴過他這兩天本來該是相裏飛盧講經的日子。他這麽一跟過來,講經定然是講不成了,不知道怎麽要怎麽處理。

容儀在路上又給自己掐了一卦,今日小吉帶桃花。

“那就是今日可以去酒樓看舞的意思了,說不定還能看到邊跳邊脫的。”容儀掐完之後,覺得心情明媚了起來,一路哼著小調去了面館。

他要了一碗面,正津津有味地吃著,老板忽而過來問他:“這位公子,外邊那人是你的同伴嗎?”

容儀手裏還挑著一掛面沒送進嘴裏,擡眼一看,店外微風細雨中,相裏飛盧抱劍等在墻邊,背對他,望著店外漠漠茫茫的水汽。

容儀說:“啊……”

老板笑著說:“若是同伴或者侍衛,不吃也可以進來陪同的,我是看外邊雨大風冷,想著要不要請這位爺進來坐坐,若是公子不認識他,那就算作路人了。”

容儀:“……”

他這一筷子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權衡半晌之後,他告訴老板:“叫他進來吧,我請他吃面。”

相裏飛盧被叫進來時,神色還有些詫異。

容儀有氣無力地說:“給佛……給這位相裏公子上一碗酸湯面,再上一疊糖蒜,讓他早點算了吧。”

店主沒聽明白,興沖沖地應了好:“好嘞,這就來,酸湯面和糖蒜是吧?”

相裏飛盧是不吃蒜的,這是容儀記得的為數不多的他在飲食上的偏好,他也討厭吃蒜,於是一碟糖蒜上上來,放在中間,兩人都一動不動。

相裏飛盧說:“你可以當我不在。”

容儀說:“你這麽大個活人在我眼前晃悠,外邊又冷還下雨,到底我們兩個是舊相識,我也不是如此冷漠的鳳凰。”

“那我下回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相裏飛盧輕輕一笑,他拿筷子在面湯裏攪了攪,但並不吃。

容儀瞅著他:“你不吃?不吃就給我。”

相裏飛盧伸手把這碗面給他推了過去,安靜地看著他。

容儀先把自己的那碗面吃完了,接著開始吃相裏飛盧的,吃到一半,他想起來問他:“你不是被那些人接走了嗎?講經不講啦?”

“不講了,我告訴他們,我破魔障的時機就在眼前,所以顧不上他們。”相裏飛盧說。

容儀這次很鎮靜,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口面條:“那是挺好的。”

兩碗面吃完,容儀還有功夫喝了點湯,直到確實吃不下的時候,就慢悠悠地站起來:“我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