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已經過了子時

靠著下坡跟輪子,他們一時間沒被追上,可也沒有徹底甩開那群人、

眼瞅著下坡的路段馬上結束,玉桃開始思考把韓重淮扔了,她是不是能跑的快些。

說起來還真是奇怪,輪椅上又沒什麽繩子把韓重淮捆著,下坡路跌跌撞撞的為什麽他就沒有被慣性給扔出輪椅。

正在她猶豫撒手的時候,韓重淮終於又派上了用場:“右邊。”

每次遇到分叉路口,他都會開口指示,玉桃氣喘籲籲跟著指揮東拐西拐,等到韓重淮喊了停下,玉桃一個急刹,她都因為慣性半個人趴在了椅背上,椅子上的韓重淮還穩穩的坐著。

玉桃彎著腰,怕自己發出聲音被人聽到,只有捂著嘴巴喘氣。

救生本能是巨大的,讓她一個永遠靠裝病躲過體育考試的人,竟然跑過了幾個男人,而且她還是負重的狀態。

“少爺,你說我們今天會死在這裏嗎?”

韓重淮一點都沒有在逃命的樣子,神情平靜:“你怕死?”

“對啊,”玉桃正經八百地點頭,“少爺你忘了奴婢跟你說的故事,奴婢要好好活著。”

“那就不會死。”

韓重淮淡淡道,不想死的人總會有辦法活著,何況玉桃沒有蠢到非死不可。

“你從這裏往南走,走出去就是寺廟。”

“哦。”玉桃坐在地上,仔細思考了一下南是哪個方向,可惜她地理課學的實在是差,只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東,而她現在往下跑那就是去找那些追兵談人生談理想。

“不走?”

韓重淮睨了地上的玉桃一眼,見她氣息已經平穩,卻依然沒有沒有離開的意思。

今天是最後一日。

韓國光用了九年培育他,他知道韓國光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他死。

所以他給了所有想要他命的人三年機會,這三年若是誰有本事就可以拿走他的人頭,可惜到了今日才有一絲水花。

“少爺你要是死了,陳侍衛他們不會放過奴婢。”玉桃攤了攤手,“為了好好活著,奴婢就不能走,只能跟著少爺你,奴婢今日能不能活,就看少爺你的求生意志高不高了。”

想了半天南在哪個方向,實在想不出來,玉桃一肚子的火,也不樂意跟韓重淮裝了。

她現代的職業特別無用,就是個腫瘤科的護士。

每日穿梭在癌症病人的病房裏面,看了太多身患絕症沒求生意志的人,對於韓重淮現在的狀態,她大約能看出來點。

這人就是不怎麽想活了。

哪怕他帶著她東跑西跑逃脫追兵,但他整個人身上透出的空洞,讓她感覺他求生的那根火苗快滅了。

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那問題應該是出在那個祭壇上。

估計她那個夢是真實的,韓重淮跟老國公的關系與外界傳說的不怎麽相符。

但這些跟她有什麽關系,她只想活著,活得越廢越好,有飯吃有覺睡,所有麻煩都離自己遠遠的。

面對韓重淮的目光,玉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軟綿無力任她操控。

抓住手之後,玉桃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隔著薄裳片刻,她把他的手納入了衣領,因為跑步她身上溢出了一層的汗水,粘膩的觸感並不算好,但韓重淮沒有撒手。

還能對女人的身體產生興趣,那看來不是徹底沒救。

“這裏那麽軟,要是死了以後這裏就會變硬,硬邦邦的像是石頭,還有身上的氣味,香甜的桃味會變成腐爛的腥臭,還有老鼠爬蟲會在奴婢的身體上穿梭,這白嫩如雪的肌膚會發紫腫脹布滿屍斑……”

玉桃說到氣味時韓重淮就皺起了眉,隨著她的形容,韓重淮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

是個人都不會願意聽到自己喜歡,並產生渴望的東西會呈現那麽一個惡心的狀態。

“往左。”

韓重淮抽出手淡淡地道。

玉桃理好了衣領,繼續推著韓重淮往前。

“你不走是因為不知道南在哪。”

韓重淮用的是陳述句,玉桃鼓了鼓腮幫:“少爺可真聰明,等我們逃過一劫,少爺你教奴婢辨別東南西北如何?”

韓重淮沒搭理她。

玉桃想著自己運氣太差了點,沒想到老天爺就給了她一些好運,滴滴答答的聲音剛響起,她還以為是什麽蟲發出聲音,然後雨滴就落在了她的臉上。

落下的不是毛毛細雨,而是豆大的雨滴。

噼裏啪啦,她視野裏的樹林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層霧。

這雨是帶著閃電,玉桃想了想這地方的海拔和樹木濃密的程度,只有帶著韓重淮在雨地裏狂奔。

看著身後的車輪印子和腳印被雨水沖刷,玉桃松了口氣。

這場大雨來的剛好,他們能暫時逃過追殺就是因為走了一條滿是車輪的路,但迷惑只是暫時的,這場雨至少能幫他們拖延一段被找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