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來是他
柳凝疲憊地靠在車廂裏的軟墊上,馬車晃晃悠悠駛著,回到忠毅侯府時,已是晌午。
車駕停在侯府正門前,兩頭石獅子相對微側著,日光照在上頭,石像不怒自威。門上方匾額上,朱底燙金題著四個大字。
忠毅侯府。
衛家是當朝最炙手可熱的新貴之一,忠毅侯衛穆在朝中官居要職,長子受封虎威將軍,長女入宮為妃,滿門恩耀,深得皇帝寵信。
柳凝嫁的,是忠毅侯的嫡次子衛臨修。
衛臨修身體不好,不像他父兄那般身居要職,他只在翰林院掛個閑職,做些修書編著的清閑差事。
柳凝回香雪院時,衛臨修還未回來。
她自是樂得輕松。
她對衛臨修本就沒什麽感情,本就倦了,不必花工夫與他虛與委蛇,自然是最好的。
柳凝回到房裏,把扯破了的衣裙脫下來,換了件藕荷色滾雪衫,正要除去釵環,卻聽見婢女匆匆來報。
“少夫人,夫人喚您到正廳去……聽說是要帶您一道入宮,去謁見意妃娘娘。”
柳凝取下青玉簪的手頓了頓,半晌,輕柔地點點頭:“知道了。”
婢女退下後,柳凝凝神思索片刻,將玉簪放回妝奩,然後慢慢挑揀了一會兒,選了一支鏤花四蝶步搖,重新將發綰起,端端正正地插在發裏。
她婆母李氏,今日竟要帶她入宮……這著實讓柳凝小小地驚訝了一下。
李氏素來不喜她,嫌棄她家世低微,只是一個小小的知府之女,配不上衛家的門庭。
奈何當初衛臨修鐵了心非柳凝不娶,李氏素來憐惜她這體弱多病的幼子,拗不過他,最後只好不情不願地點了頭……也因此,李氏對柳凝觀感極差。
她們婆媳間感情異常生疏,李氏雖未曾刻意為難,但也幾乎沒正眼瞧過柳凝。
今日要帶著她進宮拜見意妃,倒還是頭一次。
柳凝也不去多想其中原因,等下見了李氏,自然就能見分曉。
她花了半柱香的時間把自己收拾妥當,才姍姍起身,去了正廳。
李氏正靠在梨花木交椅上,柳凝進門,她皺著眉冷眼瞧過來,手裏的茶杯“嗒”一聲擱在桌邊。
“怎麽這麽久?”她冷冷地問。
“第一次進宮謁見貴妃娘娘,總得收拾得妥當些。”柳凝輕輕一禮,起身,“……若是丟了侯府的臉面,媳婦可擔待不起。”
她笑得溫婉,卻偏偏有理有據,一句話便把李氏未出口的責備堵了回去。
柳凝的裝扮恰到好處,符合侯府少夫人的身份,端莊溫柔,卻也不失年輕女子的靈韻。
當真是一絲錯處也挑不出來。
李氏臉色沉了沉,末了,只是冷聲吩咐下人把車駕備好,一言不發地帶著柳凝出去。
兩架馬車一前一後駛出侯府,不久後便停在了宮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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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宮。
宮殿內香霧繚繞,意妃歪在榻上,身邊的宮女正給她捶著腿。看到李氏帶著柳凝進了殿內,她笑著迎起身。
“來了?”
意妃說著揮散一眾宮女,坐直了身子瞧過來。
她還未言語,目光卻是越過李氏,直直地落到了柳凝身上。
柳凝微笑著福身,禮數絲毫不差:“臣婦見過娘娘。”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聽聞你與二弟琴瑟和鳴,本宮早想一見。”
意妃輕柔地扶起她,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笑道,“當真是絕色……恐怕這闔宮裏,也找不出一個能與你相比。”
她倒不似李氏那般疏遠漠然,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對待柳凝卻像是姐妹一般親熱。
“娘娘謬贊。”
柳凝狀似羞澀地低下頭,心中卻是清明一片。目光落到意妃的小指上,那裏戴著鏨花金制護甲套,又尖又長,閃著冰冷的光澤。
李氏不會無緣無故帶她入宮,如此反常……想來背後是意妃的主意。
至於她的目的是什麽,柳凝也不急著去試探,反正耐著性子聊下去,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果然,沒過多久,意妃便忽然將話題一轉,說起了禦花園新開的綠梅,說著還將貼身宮女夏蕊喚了進來,也不管柳凝意向如何,便吩咐夏蕊領著柳凝去園中賞梅。
這番作態未太刻意了些。
柳凝微微一笑,意妃到底還是沒沉住氣,這般急吼吼地把她往禦花園引,是生怕別人看不出她的意圖來?
“那臣婦便去禦花園采兩枝綠梅,獻給娘娘。”
柳凝柔柔一笑,沒有拒絕意妃刻意的提議,跟著夏蕊出了翠微宮。
她們沿宮道往西,朝著禦花園的方向走去。
柳凝沒打算乖乖上當,路過一座八角亭時,她心思轉了轉,忽然停下腳步。她虛弱地按住額頭,晃了晃,最終脊背靠在亭柱邊,羽睫微垂,一副不堪體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