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舍不得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冰涼的東西塞進她的唇齒間。

柳凝再次醒來時,卻發現她已經不在衣櫃裏,而是靠在墻邊坐著。

桌案上的香爐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遠處的床榻還淩亂著,但上面已經沒有人了。

她剛剛暈過去了,想必在此期間,那兩人已經離開,之後景溯把她從衣櫃裏抱出來,放到了這裏。

柳凝低頭,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完好,紋絲不亂,稍稍放下心來。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暈過去,想來是那熏香太過厲害。

“好些了麽?”景溯靠在一邊,輕聲問。

“嗯……已經沒什麽大礙。”柳凝起身,將裙邊的褶皺撫平,低下頭,“多謝殿下。”

剛剛那朦朧之間的冰涼,想來是他給她喂了藥。

坐懷不亂,不乘人之危,倒是個正人君子。

是君子就好,好騙。

柳凝垂眼,遮去眸中的算計,正打算設計著接近他,把他袖袋裏的玉佩取出,卻見景溯忽然拂了拂衣袖,慢條斯理地笑道:

“夫人想從孤這裏……得到什麽?”

柳凝心頭一跳,面上卻是一派從容,擡頭:“殿下的意思是……?”

“剛剛在櫃子裏,夫人這麽快忘了?”

“不小心而已。”柳凝彎唇,抱歉地笑了笑,“臣婦那時候有些緊張,不慎錯抓了殿下的衣袖……沖撞了殿下,還望恕罪。”

剛剛偷偷摸到他袖口的事,柳凝之前就想好了說辭。

櫃子裏那麽黑,她一時害怕捉住了他的衣袖,完全合乎情理……無心之失,想來他不會計較。

景溯靜靜地瞧了柳凝一會兒,才開口:“原來是這樣。”

他微微含笑,指尖卻忽然伸到袖口,拆開了暗袋,取出一枚玉佩,握在手裏:“孤還以為……夫人是為了這枚玉佩。”

冰絲流蘇墜在玉下,隨著他手心的動作輕輕晃蕩。

柳凝呼吸一滯,攥緊了袖角。

景溯繼續笑道:“剛剛還想著,若是實在喜歡,送給夫人也是無妨……可惜,看來是孤會錯了意思。”

他說著把玉佩收回去,柳凝情不自禁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嗯?”景溯頓了頓,尾音拖長,“夫人這是……?”

柳凝沒說話,卻也沒松開手,只是定定地瞧著他手裏的玉佩,無計可施。

他把事情擺到了明面上,就很難再打著偷偷摸摸的主意;而他身份又擺在那裏,強取更是毫無可能。

難道就只能這麽放棄了?

這枚玉佩是父親親手所刻,當年家破人亡,留給她的只有這玉佩,陪著她這麽多年,是她追思過往的唯一念想。

柳凝有點不甘心,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

甚至她還不能將情緒表露出來。

柳凝深深吸了一口,斂去眸中翻湧的情緒,維持住一貫的溫婉笑意。她正要松開手,手腕卻忽然被抓住,冰涼的羊脂玉貼在了她的掌心。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

景溯溫柔地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把玉佩放在了她手心裏。

柳凝一怔,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沉甸甸的玉佩擱在手裏,失而復得的感覺,讓柳凝心中湧起了一絲歡喜。

然而她並沒有開心多久。

柳凝很快發現,手裏的玉佩成色很新,根本不像是十多年的舊物。

她心裏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匆匆將玉佩翻到另一面。

果然,上面雕刻圖案完全不一樣,不是寒梅,卻是幾枝纖細的杏花,沾水而開,不勝柔弱——不是她丟的那一枚。

“這是孤前些日子所雕,如何?”景溯一笑,清清淡淡地開口,“孤覺得與夫人,很是般配。”

“殿下……好手藝。”

柳凝勉強笑了笑,五指收緊,捏著玉佩有些用力。

她懷疑這個男人在耍她。

可偏偏景溯還是那副清雅溫和的表情,他也沒什麽過分的舉動,一切都能自圓其說……好像所有違和微妙之處,都只是她的錯覺。

“夫人謬贊。”景溯笑道,“這枚玉飾,比起孤所仿照的原品,還是相差得太遠了。”

柳凝知道他所說的原品,或許便是她丟失的那枚玉佩。

“上次匆匆一瞥,倒是沒能看清。”她不肯放過每一次機會,定了定心神,試探道,“也不知那原品到底好在哪裏……竟讓殿下如此欣賞。”

“夫人想看?”

“嗯……不方便麽?”

柳凝很討厭他事事詢問,就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故意點出來要她難堪一樣。

可她終是有求於他,也只能暫時忍耐。

“倒也不是不行。”景溯一哂,“只是孤見那玉佩有些陳舊,送去了如意軒護養……不知夫人明日可有空閑,願意到那玉器軒坊觀賞一番?”

如意軒是汴京城裏最大的玉樓,似乎是沈家名下的鋪面。

景溯約她在這裏見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柳凝現在沒有入宮的機會;而這沈府裏又是人來人往,她和景溯待在一起,難保不會被什麽人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