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男人都這樣

柳凝在瓊玉宮裏留到申時,將後面的一些筆法簡單講完,才回了忠毅侯府。

她回了房,在妝台前坐下,卸下發間釵環。

一同卸下的,還有臉上溫和的微笑。

柳凝閉上眼,指尖按在雙眉之間,輕輕揉了揉。

這段時日她總是很容易累。

煩心的事太多,景溯那裏還沒有完全擺平,現在……又多了個瓊玉。

她對衛臨修的傾慕來得莫名其妙,柳凝覺得自己就像走在初春尚未解凍的湖面上,或許一下刻冰面就會碎開,她將被冰冷蝕骨的湖水吞噬。

不過比起瓊玉,還是景溯的脅迫來得更緊迫些。

柳凝稍稍歇了一會兒,指甲尖掐了掐手心,讓自己打起精神。

她換了一身淺綠色家常裙衫,淡妝微施,對著鏡子琢磨片刻,又在發間斜斜點綴了支青玉簪,看上去好似春霧朦朧間的湖堤細柳。

與景溯不同,衛臨修最喜歡她這般素凈的打扮,她要去說服他帶上自己同行,總得投其所好。

這種小心思用在衛臨修身上,總是得心應手。

柳凝收拾妥當,便出了屋,親手端了衛臨修每日需飲的藥湯,輕輕推開書房的門。

他果然在。

桌案上擺著幾本書冊,衛臨修正來回挑選,旁邊豎著一個小小的箱籠,裏面擺著些日常所用的物件。

想來是在為出行作準備。

柳凝假作不知,只是緩步走到桌邊,將藥碗擱在衛臨修面前,溫柔地笑了笑:“夫君在忙什麽?”

她腳步又輕,踩著絨毯上過來,衛臨修似乎正思考著什麽,竟未察覺到她的到來。

直到柳凝出了聲,他才恍然初醒:“阿凝?你怎麽來了?”

“還不是提醒夫君喝藥。”柳凝微笑著攪了攪湯藥,目光卻落到桌上那幾本書冊上,假裝不經意地問,“夫君這是要出遠門?”

“你怎麽知道?”

“你哪次不是如此。”柳凝笑吟吟地瞧著他,“就是個書癡……每回與同僚出遊,也不管去哪兒賞玩,只在意要帶哪本書路上看。”

衛臨修聽著也是一笑:“好像真是這樣。”

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柳凝稍稍思量一下,狀似隨意地拿起一本詩冊,狀似隨意:“夫君這回要去哪兒?”

“江州。”

“竟是江州?”

她將情緒拿捏得恰到好處,先是驚訝,隨後眉眼間帶上一絲淡淡的愁緒,“江州啊……說起來,距我離開,也過去一年多了。”

柳凝當年正是從江州嫁過來的,衛臨修嘆了口氣,安慰地執起她的手:“阿凝這是想家了?”

“有一點。”柳凝回握住他的手,低眉順目,“許久未見爹娘,前些日子還夢到來著。”

她隱晦地表達出自己的思鄉之情,三分真心,七分卻是假意,只盼著男人下一句,便提出帶她一道同行。

然而等來的,卻是衛臨修的一聲嘆息。

“若是此行,能帶上你便好了。”

柳凝心一沉。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能帶上她了。

她默不作聲,聽到衛臨修接著道:“這次江州之行,是奉了太子之命跟隨公辦。”

去江州是公幹之行,他再愛妻子,也不能帶她一道——若是讓太子瞧見,恐怕會以為他是個輕浮浪蕩之輩,不堪重用。

衛臨修有些遺憾地垂下眼,他也許久沒去過江州了,若是能與她攜手相伴,遊山玩水,自是再好不過。

可惜這次不行。

柳凝看著他的表情,抿了抿唇。

她就知道不會這麽順利。

柳凝額角隱隱作痛,可腦海裏浮現出景溯那張臉,以及他最後威脅的語氣,只能耐著性子周旋。

“雖是公辦,但按以往舊例,也未曾說過不能帶家眷同去。”她輕輕道,“聽說太子殿下素來溫和良善,極好相與,就算夫君帶我隨行,想來殿下……也未必會多做計較。”

何止是不計較?

她這般絞盡腦汁,本就是景溯所授意。

柳凝自覺這番話合情合理,可衛臨修卻搖了搖頭:“殿下再良善,卻也不是愚蠢之輩,公辦之行,我若帶著如花美眷同去,定會被殿下輕視。”

他語氣堅決,竟是沒有一點回轉的余地,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柳凝咬了咬唇,側過身去,低聲:“旁人的目光,原來比我更重要麽?”

她把手抽回來,聲音裏帶上了淡淡的不悅,衛臨修驚訝地看著柳凝:“你……怎麽能這麽說?”

“如今衛家漸失聖心,處境如履薄冰,唯有牢牢跟隨著太子殿下,才算是出路。”衛臨修眉頭微微皺起,看上去有些不悅,“就算你再想念江州,大不了等我回來後再陪你同去,又何必在這種時候——”

“在夫君眼裏,原來我就是這樣任性的女子?”

柳凝眉頭挑起,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思鄉固然是有,可說到底,還不是為了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