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知道了?

柳凝原本還指望著, 柳重明說的是衛臨修。

可是他直直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

“我……看到你們一起從後門出來,去了戲樓。”

柳重明神色晦暗, 他之前在宴席上醉了酒, 冒犯了柳凝,後來清醒過來, 想找到她道歉。

誰知卻正好瞧見她出了後門,與景溯相會。

她雖然當時帶了面紗, 他卻還是能根據身形辨認出來。

柳重明一路遠遠跟著, 發現他們進了戲樓……再後來, 她跌跌撞撞跑出來, 遇見了他。

柳凝聽到他這麽說,心頭原本存著一絲僥幸, 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指尖冰冷麻木。

千瞞萬瞞,可她和景溯的事情,還是被人發現了。

柳重明也打算威脅她麽?

雨似乎越下越大, 落在柳凝的身上發間,她笑了笑, 雙眼一派淡漠。

柳重明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像是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終目光落到她手上的傷口, 嘆息一聲。

“先走吧。”

他說著拉著她的手, 就近到了一家酒館, 包了間雅座, 屋裏只有他們兩人。

柳重明讓柳凝在桌邊坐下:“我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碎瓷片早就被柳凝扔掉了,但手裏的傷口還在滲血。

她看到柳重明從懷裏拿出藥粉,熟練地灑在她傷口處, 藥粉接觸到破損處的瞬間,火燒火燎地刺痛起來,柳凝疼得顫了顫指尖。

不過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看著柳重明把藥紗一層一層纏在她的傷口上,手法嫻熟。

“沒想到大哥還隨身攜帶著傷藥。”

她記憶裏的柳重明,總是拿著書卷,手是文人墨客特有的纖細修長,如今卻沾染上了沙場劍戟的粗糲。

“在軍營裏習慣了。”柳重明固定好藥紗,擡頭,“刀劍無眼,在外面受了傷總得會自己處置。”

聽上去他像是受過不少傷。

值得麽?

柳凝沒有問,柳重明的選擇有沒有意義,不該由她來判斷,也與她無關。

她更在乎另一件事。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敲打在窗框上,沾濕了窗格間的竹篾紙,柳凝捧著溫熱的茶杯,默不作聲間,聽到柳重明開口。

“你怎麽會招惹上他?”他終於問到了景溯,“他……逼你的?”

柳凝沒說話,只是先抿了口茶,才淡淡道:“如果是,大哥會替我殺了他麽?”

柳重明愣了片刻,眼神裏露出一絲頹然,靜默不語。

他做不到。

柳凝微微一笑,她早就料想如此。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柳重明對她有意,也很早就明白,他的那份情感並不是愛——只是過度的保護欲。

他好像很希望能一直保護她。

可惜力量有限,當初不能阻止她嫁給衛臨修,如今也無法幫助她擺脫景溯。

他什麽都做不到,卻偏生將這份情感轉移到她身上,好像對她多麽情深執著似的。

柳重明真正憤怒不甘的,只是他本身而已,這是她一早就看明白的事實。

在他眼裏她只是一個柔弱的、需要被保護的對象——可惜柳凝不是,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能安排好一切,並不需要誰的憐憫或是保護。

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他都不明白,喜歡的只是虛妄的幻象而已。

“噗,我說笑的。”柳凝輕輕松松地笑了笑,“大哥不必露出這樣的表情……我與太子殿下只是發生了些誤會,不必擔心。”

柳重明盯著她,知道這事沒這麽簡單,斟酌片刻,還想開口再問,卻聽柳凝冷聲道:

“這件事我不想多說,大哥不必再問……本來跟你也沒什麽關系。”

她這樣的語氣,柳重明心中一痛,但又想起自己卻也無能為力幫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順著她的心意不再多問。

他垂下眼,末了嘆息一聲:“衛臨修知道這件事麽?”

“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柳凝彎了彎唇,輕笑一聲,“……大哥會告訴他麽?”

柳重明看著她唇畔的笑意,第一次覺得有些陌生。

他一直以為她柔弱內斂,孤苦無依,只能等著他來保護……可柳凝此時坐在他對面靜靜微笑,卻好像離他很遙遠,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柳重明沉默,頭一次他覺得,他可能從來沒有認識過她。

窗外雨聲漸漸小了下去,似乎終於消停下來,柳凝喝完杯子裏的茶水,緩緩起身。

她心態已經完全緩和下來,唇邊掛著溫柔恬淡的笑意:“走麽?”

“去哪兒?”柳重明一怔。

“我暫時還不想回府。”柳凝說,“隨便去哪兒都行。”

她慢慢出了門,走到街市上,此時天氣已晴朗起來,夕陽斜照在潮濕的青石板路面上,漫射著清淺的余暉。

柳凝沿街而行,柳重明跟在她身後。

她在江州待了十來年,對這裏的大街小巷也還算熟悉,輕車熟路地穿過幾條窄巷,最終在一家陳舊的皮影館前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