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殿下為什麽會在這裏?(第2/3頁)

“秋姨死後,就被安排在這座山上落葬。”柳凝簡單地講了講逃亡後的事,望著石碑,“她一直深深戀慕著父親,為了他的一句囑托,便不辭艱辛地將我送至柳府,甚至還豁出這條命來……碑上刻一句‘先慈’也不為過。”

雨勢似乎大了些,十二骨紙傘在柳凝頭頂撐開,她看了一眼景溯執傘的手,慢慢上移,對上他的雙眼。

他正有些認真地望著她,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撫在她的鬢發邊,指腹輕輕擦去沾著的雨珠。

柳凝一怔,心頭浮起一絲異樣,隨後忽然生出莫名的惱怒。

“殿下在可憐我?”

她冷冷地避開他的手,沒等景溯開口,便繼續道:“倒也不必,我只是想說說秋姨的事情,並非自怨自艾……殿下也不用心生憐憫。”

柳凝討厭這種居高臨下的同情。

她並不覺得自己悲慘,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也正在努力去做,她只希望能在余生達成所願,不留遺憾,而不是得到他人隔靴搔癢的可憐。

有什麽用呢?

尤其這份憐憫來自景溯,她現在如履薄冰的處境,有一部分也著實是拜他所賜。

柳凝彎腰提起一邊的竹籃,她要做的事已經完成,也沒必要再繼續逗留。

竹籃上覆著的手帕已被雨水打濕,她揉成一團丟到籃子裏,從裏面抽出一把傘,鉆出景溯的傘下,撐開,露出傘面上的杏花枝。

她沒回頭再看景溯一眼,徑直提著竹籃離開,消失在濛濛雨霧裏。

--------------------------------------

回了廂房後,柳凝吩咐婢女打來熱水,灌進浴桶裏。

先前被雨水淋濕的衣服脫下,她整個人泡進了浴桶裏,感受著溫暖的水波繞在肌膚間,稍稍舒了口氣。

房裏安安靜靜,在寬衣前柳凝就將婢女們都屏退下去,只留她一個人。

不然被人瞧見心口處紋著的蝴蝶,她不知該作何解釋。

柳凝低頭瞧了一眼那處,很快又移開目光。

一看到這蝶紋,很快就會想到景溯,她這個時候只想清凈些,並不願讓男人占據在她的腦海裏。

南音寺地處偏僻,遠不如隱香寺那般熱鬧,卻很合柳凝的心意,她來之前,便與柳承思說好要在此多待兩日。

還是一個人更舒服些。

若是在柳府,不僅要應付衛臨修,對著柳家人也沒那麽自在——除了柳重明令人尷尬,柳承思的態度也值得玩味。

柳承思的確與她父親交好,當初肯護下她,也確實出於情分道義。

但再好也不至於為她擔下這麽大的風險……柳凝在柳府這麽多年,也是後來才慢慢知道,柳家原本與衛家便有舊怨,除了報恩,柳承思也的確有利用她的心思在。

但那又如何。

柳凝並不覺得有多難過,這事柳承思並沒有刻意瞞她,何況她也從來沒打算在柳家汲取什麽溫暖,當初柳家肯為她改換身份,保她下來,柳凝已經知足。

報仇光憑她一女子也成不了事,柳承思雖只是一個四品知府,柳家卻在江州屹立多年,背靠江州大營,勢力關系盤根復雜,也算是她的助力。

柳凝用手掬起水,輕輕在手臂上灑落,長發浸了水,粘在她臉頰脖頸間,像是柔軟卻堅韌的藤蔓。

她在浴桶裏閉目養神好一會兒,直到感覺水紋漸涼,才起身出來,自己將身子擦幹,把衣衫嚴嚴實實穿起來,遮住胸前印記,這才喚了婢女進屋收拾。

收拾幹凈後,柳凝靠在榻邊,發間沾染著淡淡的皂莢香氣,頭發雖擦過,但還有些潮濕,便隨意地搭在身後鋪展開,慢慢自然晾幹。

她用了寺中素膳後,安安靜靜地看了會兒書消磨時間,再擡頭時,不知不覺竟已到了深夜。

外間能聽見兩名婢女輕輕的鼾聲。

柳凝掩了書冊,放到一邊,也打算就寢,正要將半開的軒窗關掉,卻忽然瞧見窗外一片星辰。

下午剛下過雨,此時晚間卻是一片清朗,夜涼如水,清澈的夜空上繁星如鬥,數也數不清,彼此交相輝映,落下一片清輝在房門前的階前。

柳凝瞧了一會兒,收回了關窗的手,輕手輕腳地推開後門,在門前的石階上坐下,仰頭望著天上星河一片。

她還小的時候,也曾見母親坐在門前欣賞夜空,她過去,便會被抱在暖融融的懷裏,母親總會溫柔地指著星星,在她耳邊講起它們的名字。

所以她也識得一些,雖然大部分忘了,但天璇玉衡、貪狼參商,這些總還算有些印象。

柳凝對著夜空,憑著印象一點點辨認,忽然一陣夜風拂過,周身泛起了一絲涼意。

她輕輕蹙了蹙眉,覺得身上微冷,正思考要不要回房歇息,一件外衫卻忽然落在了肩頭,罩在她身上。

柳凝熟悉這件外衫,青灰煙墨,上繡暗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