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縱火

柳凝垂眸注視著暈死過去的男人, 想著他剛剛說的那句不會後悔,唇邊彎起一個輕微的嘲諷。

若他知道了一切真相,這樣的話, 還能說得出口?

她沒再管衛臨修, 任由他倒在地上,自己則坐在桌案邊, 盯著角落裏的漏鐘,等到時辰差不多了, 這才拿起包袱, 不緊不慢地走出了香雪院。

外頭已經入了夜, 然而燈卻沒有掌起來, 整座府邸陷在一片漆黑裏。

柳凝提著一盞燈籠,背著包袱到了梅林, 她到的時候,密道的機關已經被打開,衛穆正等在密道入口處。

“怎麽就你一個人?”衛穆皺眉, “臨修呢?”

柳凝說:“夫君說他落了件重要物事,叫妾身和公爹先走, 他很快便會趕上來。”

衛穆眉心皺得更緊, 但也不敢再耽擱下去, 於是點了點頭, 走進密道, 柳凝提著燈籠跟在後面。

他這回逃亡, 只帶著衛臨修和柳凝, 至於其他人,他的庶女衛盈以及妻妾,這些就全留在府裏, 任其自生自滅。

衛穆原本連柳凝也不想帶著,雖說是衛臨修犯了大錯,但他心裏更恨柳凝,只覺得這女人是禍水,生生將衛家門庭攪成如今這副局面。

可若是不帶著她,卻難保衛臨修又犯那股子軸勁兒;況且在衛穆看來,她與景溯關系匪淺,若將來被景溯為難,說不定將她交出去,可以換得一份平安。

可預見逃亡的路上也並不太平,衛穆背著包袱,心事沉沉,沒走幾步,卻忽然看到前方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去路。

是一排酒壇子,還有散落在地上的枯枝。

“這是怎麽回事?”衛穆訝異,“這密道裏怎麽會有這些東西?”

他彎下腰,打算將這些雜物移開,然而還沒伸手,柳凝卻先一步觸上那酒壇子,輕輕一推,瓷壇傾倒,連帶著其他的壇子一同滾落,碎了一地。

酒液汨汨流出來,順著地上的裂縫蔓延,浸濕了一旁的枯枝堆。

衛穆被她突然的舉動給弄愣了。

“柳氏,你幹什麽?”

“想你忠毅侯也算有過風光權柄之時,如今卻落得這樣狼狽夜逃的下場。”柳凝將燈籠打開,笑盈盈地取出裏面的燈燭,“不過呢,現在你就算想逃,也沒那麽容易——”

她執著蠟燭,有幾滴蠟淚滴落在指尖上也全然不管,只是盯著衛穆驚恐的表情,像是欣賞一般,神情愉悅。

密道陰森,幽幽的燭火邊,還是那張熟悉的臉,清麗溫婉,眉眼輪廓好似工筆描摹出來得一樣。

然而衛穆的表情,卻像是見了鬼。

“你瘋了?!把蠟燭放下!”

柳凝輕輕嗤笑一聲,衛穆還沒來得及阻止,她便將手裏的蠟燭往遠處一拋,正正好好落在枯枝堆裏。

火焰瞬間燃了起來,“呼”的一聲竄得老高。

火勢往密道深處蔓延,形成一道火墻,阻礙了去路,濃煙漸漸彌漫。

衛穆慌不擇路往回跑,所幸離入口處還很近,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又回到了那片蕭條清冷的梅花林。

“噗,你跑什麽?”柳凝在他身後笑道,“剛剛那場火,沒有要燒死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最後一條退路也斷了的時候,你會是什麽表情。”

“瘋了?你這樣做有什麽好處!”衛穆氣得咬牙切齒,撲上來想要掐住柳凝的脖子,然而身體卻像是忽然使不上力氣一般,手軟軟地垂了下來,整個人靠著樹幹,跌倒在地上。

他驚慌地看著自己的手,想要站起來,卻做不到。

“別白費力氣了。”柳凝說,“你先前用的晚膳,我動了手腳。”

之前給景溯用的迷藥,還剩下一些,以備萬一,她便下在了衛穆的晚膳裏。

柳凝低頭俯視著衛穆,當了這麽多年的忠毅侯,平日裏衛穆總是端嚴肅穆的樣子,此時卻軟軟地靠在樹邊,一臉驚恐地望著她。

“柳凝!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衛穆提不起力氣,恨恨地看著她,“我衛家分明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柳凝冷笑了起來,“衛穆,你知道麽,你衛家今日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踩在我家人的骨血上建立起來的!”

衛穆一愣,隨後看到柳凝把身上的包袱解下來,慢慢打開。

那本該是逃亡的行李,可裏頭卻沒有什麽金銀細軟,靜靜躺在裏面的,是兩尊檀木牌位。

衛穆看到那牌位上的字,臉色瞬間變了:“你、你居然是——”

“是不是很驚訝我還活著?”柳凝把兩座牌位抱在懷裏,朝他走近了幾步,“蕭家當年只活了我一個人,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五年……這一天,我終於等到了。”

她語氣緩慢,可衛穆卻感覺到了巨大的壓迫感,想要往後退。

然而背靠著樹幹,退無可退。

“何必露出那樣的表情,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你的。”柳凝笑道,“衛臨修行刺儲君,這樣的大罪,你猜等著你們的,是車裂還是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