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兩日,過得好麽?……

是夜, 衛府燃起了一場大火,很快引起了府外官兵的注意。

火很快被撲熄,也沒什麽人傷亡, 不過衛府大半的樓閣房屋都毀了, 後院那片梅花林也燒得一幹二凈。

空氣裏彌漫著焦味,微微發苦, 在衛家最鼎盛時,這座府宅也曾輝煌過, 門庭前擠滿了賓客, 院落裏婢女仆從來來往往……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蕪。

朝堂上對衛家的處置議論紛紛, 沒什麽人為衛家辯白, 討論的不過是流放還是抄斬,而隨後從江州又加急呈上一道奏折, 裏面詳細列數了衛穆這些年的罪行,除去賣官鬻爵這些勾當,與北梁還有多年的金銀情報交易。

刺殺儲君本就是無可赦免的大罪, 與北梁通信,叛國通敵, 更是罪加一等。

皇帝原本還對衛穆的處置有些遲疑, 等看完了江州呈上的奏折, 便沒再多想, 直接下令抄了衛府滿門, 衛家眾人下獄, 十日後除以極刑, 以儆效尤。

這些朝堂上的風波,柳凝並不是十分清楚。

那夜衛府大火後,衛家人很快都便押著下了獄, 她身為衛家次媳,自然也逃不了幹系……此時,柳凝穿著囚衣,待在一間狹小的黑牢裏。

她在這裏已經待了三日多。

這裏關的都是死囚,衛家的其他人應該也都在,隱隱約約能聽見哭喊聲傳過來。

柳凝坐在幹草堆上,靠在墻邊,看著一只老鼠從她腳邊爬過。

灰老鼠毛茸茸的,一雙眼精溜溜,顯然黑牢裏夥食不太好,這老鼠瘦得幹癟,四處亂竄時發出細微的“吱吱”聲。

女孩子家都怕老鼠,不過柳凝沒什麽反應,這並不是她第一次見老鼠。

當年蕭家逢禍,一路流亡,該見過的都見過了。何況……人心之險惡齷齪,還未必及得上這些畜生。

柳凝自打進了黑牢,就安安靜靜地坐在幹草堆上,沒有什麽恐懼或是驚惶的情緒。

這樣的結局她早有預料,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從決意復仇的第一天起,柳凝下定了決心,為了完成復仇,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命在內。

以一個人換整個衛家的命,也算值了。

唯一令柳凝有些遺憾的,是衛穆最後說的話,他說他背後有人指使,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確切的答案。

會是誰呢?

關於這個人,柳凝有過幾種猜想,但都無法確鑿;當年的蕭家樹大招風,在明在暗的敵人都不少,而她當年年紀還小,一些朝堂局勢的細節也都不大記得……幾乎無從確證她的猜測。

甚至也可能單純是衛穆信口胡說,他想要報復她,才故意有此一言。

柳凝思考得頭有些痛了,便舒了口氣,閉上雙眼。

雖然周圍只有幹草和潮濕的黑墻,但她知道外頭很快就要到冬日了。

她小時候最愛冬天,蕭府的冬日總是很美,雪落在古樸的亭台和橋欄邊,覆蓋在後院的花枝上,銀裝素裹一片;她可以在燒著銀炭的屋子裏,窩在母親懷裏,一邊聽故事,一邊看著窗外的雪紛紛揚揚……而等到雪晴後,偶爾會有別家的小姑娘來府上玩,當時女孩兒家們常玩一種鞠球,彩錦金絲編成,綴著銀鈴鐺,高高拋起來的時候,總會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響。

丁零當啷。

柳凝耳邊也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不過比記憶裏的沉重許多,那不是銀鈴聲,更像是鎖鏈冰冷的敲擊聲。

她睜開眼,看到黑牢的門從外面拉開,兩名獄卒走了進來。

“有人要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裏?誰?”

柳凝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她的手被綁起來,雙眼也用一塊黑布條蒙上,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到自己被帶著走出了牢房,出去,隨後被推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顛簸了許久,再下來時,又被領著穿過重重回廊,門“吱呀”兩聲,像是被推開,又合上。

遮眼的黑布被取下來,柳凝睜開眼,又閉上,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眼前的亮度。

她知道是有人要見她,下了命令,將她從黑牢帶出來。

本以為睜開眼就能見到,誰知並沒有,她現在所在之地,似乎是一間凈室,四周的裝飾精美雅致,中央是一座圓形浴池,玉磚砌成,水面上漂著花瓣,還向上冒著騰騰熱氣。

只有兩名侍女立在池邊,她們低著頭上前,將柳凝身上的衣衫褪去:“請姑娘入浴。”

柳凝踏進浴池,任侍女們替她洗浴……這兩名侍女動作輕柔,神態恭謹,但當她問起這裏的主人、她們受何人差遣這些問題時,卻都沉默不答。

柳凝見這樣,也就不再多問,任由她們擺布,左右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她洗浴完後,又被侍女引著更衣梳妝。

柳凝坐在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剛被換上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裙,上面是煙花纏枝的紋樣,衣料是又輕又薄的紗,穿在身上微微能透出內裏細膩的肌膚,壓根兒就不像是良家女子穿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