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醉酒

她說完這句話, 屋裏又是一片安靜,隨後景溯轉過身來。

“那你想怎麽樣?”他問。

“那要看殿下的心思是什麽樣的。”柳凝淡淡道,“若歡喜, 便好生待我……若憎恨, 殿下也可順從自己的心意,殺了我, 一了百了。”

景溯神情陰鷙,唇間卻逸出一聲輕笑:“你是覺得, 孤不會殺你?”

“殿下若想殺, 我又豈能反抗得了?”

從衛家獲罪開始, 柳凝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無論是死在獄中、死於刑罰、還是被景溯殺死,均已做好了覺悟。

柳凝當然也想活下去……只是被禁錮在這裏, 生死完全掌握在景溯的手。

她的命,她決定不了。

“殿下想讓我死,我怎敢苟活。”

柳凝柔柔地說了一句, 閉上眼睛,隨後下頜傳來一陣劇痛, 又迫使她睜開眼, 蹙起眉。

“你放心, 孤不會殺你。”景溯舉止暴力, 神情和語氣卻是無比繾綣, 湊近了她耳邊, “孤一向覺得, 死人總是比活人更舒服的……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孤要折磨你。”

“你不是曾說,孤將你當作玩物麽?”

“現在如你所願, 你就永遠在這裏待著,做孤的禁臠——一直到老,到死。”

景溯低聲說完,一把推開柳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室內一片沉寂,燈火幽微,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粉墻上晃動,柳凝在妝台前坐下,對著鏡子看到了自己的臉。

下頜邊留下兩道指印,泛著紅,余痛未消。

幽幽的嘆息聲響起,卻不是柳凝嘆的氣,她從銅鏡裏,看到素茵站在身後。

素茵是景溯安排在她身邊的人,與嵐芷不同,她跟在柳凝身邊的時間更長,柳凝也更習慣她的服侍。

每日就寢前,她都會替柳凝除去發間釵環,今夜也是如此。

柳凝對著鏡子,瞧著身後動作穩重的婢女:“你剛剛,是在可憐我?”

素茵的手頓了頓:“奴婢不敢。”

“那為什麽嘆息?”柳凝微笑,“素茵,你跟隨我也有一段時間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

她寡言內斂,辦事卻又妥帖周詳,雖然是景溯派來的人,卻並不妨礙柳凝欣賞她的沉穩與能力。

這樣的情緒外露,她幾乎從未在素茵身上看見過。

“奴婢並不是在同情夫人。”素茵沉默片刻,道,“奴婢只是不明白,夫人與太子殿下明明彼此般配,卻為何非要相互折磨?”

相互折磨?

柳凝微微搖頭:“我沒有折磨他。”

素茵安靜了一會兒,輕輕道:“奴婢服侍太子殿下多年,對殿下的性子也算有些了解,他面和心冷,平日裏雖瞧著和善有禮,但實則沒有什麽人能走進殿下心裏。”

“唯獨對夫人,是特別的。”

“夫人若是肯服個軟,或許……殿下會回心轉意,不再與夫人為難。”

柳凝微微挑眉。

想來素茵並不清楚刺殺之事的內幕,她恐怕不明白他們之間的症結在於何處,只當是情人之間的小打小鬧。

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不過柳凝還是點了點頭,微笑著接受了素茵的提議。

事到如今,除了一點一點軟和景溯的態度,別無他法。

她畢竟還需要取得景溯的信任。

只有他卸下心防,這朝暮居才不至於像密不透風的囚牢一般,讓她一點逃出去的機會也沒有。

入了冬以後,天氣越來越冷。

雪霽院裏草木搖落,枝頭上最後的花葉褪去,只剩下張牙舞爪的禿枝。

約摸半個月後,柳凝才再次見到景溯。

這日是他的生辰,宮裏頭辦了生辰宴,柳凝本以為他不會來,誰知入了夜素茵卻傳來消息,說是太子的車駕已經停在了朝暮居門口。

她便匆匆披了一件雪絨鬥篷,提著一盞燈籠出去,等在雪霽院門口。

結果等來一只醉鬼。

景溯身上滿是酒氣,混著荼靡花香,幽幽繞繞纏在她鼻端……柳凝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總之整個人完全不對勁。

他倒在柳凝懷裏,險些將她壓趴下。

柳凝皺著眉喚來婢女,將他帶進屋,安置在榻上,又命人去煮一碗解酒茶來。

仆從悉數退下,這屋子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床幔低垂,柳凝坐在床邊,靜靜瞧著床榻上的男人。

她是第一次見到景溯喝醉的模樣,他酒品似乎不錯,並不像尋常酒鬼那樣胡言亂語,只是闔著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臉色也正常,唯有耳廓處較平日紅一些,能隱約從中看出一絲醉意。

他醉了後,反倒比清醒時省事得多。

柳凝用浸濕的面巾輕輕替他擦了臉,心裏正感慨著這人還是醉了的時候更討人喜歡些——誰知他卻忽然動了動,發出一聲輕微的呢喃,然後睜開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