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的確,很歡喜你

柳凝手裏托著河燈, 聽到他的話,似是有些愣怔,半晌微微一笑。

“重新開始。”她緩緩重復了一遍, “這句話……本是我想要問殿下的。”

“之前的事情, 雖非我本意,卻也還是害得殿下重傷……我自知罪孽深重, 不敢奢求殿下原諒。”

“殿下……願意不計前嫌,重新來過?”

“總念著過去的事情, 也沒什麽意思。”景溯說, “倒不如你我將彼此心結寫在紙上, 順水漂走, 從此一切既往不咎。”

他語氣平淡,心中卻百轉千回, 隱隱有些期待,也有一絲不甘的嘆息。

折騰了這麽些時日,最終的結果還是輕輕放下, 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對著她,他總是抑制不住心裏的憐惜, 即便她做了那樣傷他的事, 他也無法狠下心、傷害她。

於是說好的折磨她, 最後卻看上去像是在自我折磨。

既然如此, 倒不如將那些耿耿於懷的舊事拋卻。

景溯在紙上將想要忘記的事寫下, 筆遞給柳凝:“如何?”

“好。”

她點點頭, 在紙上寫下一串字, 卷起來塞進燈裏。

兩只蓮花燈順流漂遠,到了遠處與其他光亮連成一片,柳凝望著河面上燈火明滅, 心緒復雜。

身邊傳來衣料簌簌聲,景溯站了起來,她側頭,看到他朝她伸出手。

他唇邊泛起一絲久違的微笑,雖然極淡,幾乎微不可見。

柳凝怔忡片刻,最終搭上了景溯的手。

她好像許久沒有看到他笑,可其實最開始的時候,他對著她時,總是會帶著那種溫雅而輕慢的笑容……且不論真心假意,起碼還是很動人的。

“殿下也該多笑一笑。”柳凝反握住他的手,“這些日子總是陰沉著臉,真的很嚇人。”

“可孤沒見你怕過。”他微微挑眉,“你怕什麽?你什麽都不怕,借刀殺人、欺君罔上,樣樣都熟練得很。”

“殿下……”

“罷了,從前那些事,孤不會再提。”景溯低聲說,“你以後……還會不會騙孤?”

“……”柳凝雙眼垂下,“不會了。”

她心緒微微有些亂,好在他沒有再多問,只是執著她的手,走到了燈火通明的街市上。

道路兩邊掛著一排排燈籠,在寒夜裏散著暖紅色的光,燈盞下墜著的流蘇隨著夜風輕輕飄蕩。街邊各式各樣的小販正叫賣,新奇的小玩意兒擺在攤位前,路過的行人時而駐足挑選。

有攤位前豎著木架子,上面掛了一排排面具,柳凝饒有興趣地挨個瞧著,忽然有什麽罩在她臉上,遮住了眼前光亮。

她把面前的遮物取下,是一只白狐花面。

“……殿下?”

“這個跟你很配。”景溯把錢給了攤販,“給你了。”

她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銀狐裘,烏發綴著青玉簪,若是再配上這白狐面具,倒確實有幾分話本子裏的狐仙模樣。

兩人繼續沿街走著,柳凝拿著白狐面具,指尖撫摸著面具上的花紋,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輕聲笑了一下。

景溯側頭看了她一眼:“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柳凝問,“殿下,你小的時候,有偷偷溜出宮來玩麽?”

景溯一怔,隨後點點頭:“當然有。”

柳凝抿唇一笑:“我也有。”

“小時候,我身子弱,娘親管我管得嚴,不許我隨意出府。”她說,“可是我貪玩,又不服管束,便時常趁著府裏人不注意,悄悄翻墻溜出去。”

景溯看著她彎起的唇角,也笑了:“你還會翻墻?”

“蕭府後墻邊有幾棵杏樹,順著往上爬,便能從墻頭翻過去。”柳凝說,“不過有一次翻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結果被娘親抓住了現行,狠狠地訓了一頓。”

“聽說蕭夫人是出了名的溫柔賢淑……還會訓你?”

“娘親她平日裏,確實是溫柔和氣的性子,但若我做錯了事,也會教訓我。”柳凝回憶著,“通常是爹爹更寵愛我,就算是我做錯了事,也只是耐著性子同我講道理……”

她一開始還眉開眼笑,此時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景溯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那些傷心事。

曾經擁有過的東西,最終卻失去,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痛苦。

兩人走到一間小巷口,邊上是一家酒館,屋檐斜斜地支出來,而他們就站在檐角下。

景溯不欲讓她再想起那些舊事,岔開話題:“我們站在這兒等著,過一會兒,能看到煙花。”

柳凝眼睛亮了亮:“煙花?”

“嗯,今天可是除夕夜。”他說,“怎麽,也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瞧殿下您說的。”柳凝笑道,“我也是女子,自然也會喜歡這種絢麗美好的東西。”

“可孤只當,你是個無趣的女人。”景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