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許亂看

貧民們亂糟糟地湧動著, 而景溯帶來的護衛皆在馬車那邊,擠不過來。

遠水解不了近渴。

景溯也不怎麽慌亂,只是拉著柳凝的手, 沿著石壁貼行, 匆匆拐進一個小巷子裏。

“先躲一躲。”

他們行至窄窄的巷子裏,終於離騷亂的人群遠了些。

兩人對視了一眼, 均知道事情遠沒有結束,巷子狹窄, 無處躲藏, 這裏並不是安全的地方。

“那兒有一扇窗。”柳凝指著民居小樓的二層, “不如去哪兒暫且避一避。”

“好。”

墻邊堆了些雜物, 景溯快速地攀上去,翻窗, 然後將站在竹箱子上的柳凝拉了上去。

二樓民居空無一人,柳凝暫且舒了一口氣,然後將身形隱在窗框邊, 和景溯一同觀察樓下的動靜。

果不其然,在他們沒上去多久, 便有幾個貧民打扮的人走進了巷子裏, 四下尋摸著, 眼神銳利, 手裏的匕首淬著明晃晃的寒光。

他們在此處轉悠了好久, 將犄角旮旯都翻遍, 一無所獲, 見巷子往下還有路,便追了上去。

“他們中計了。”待那幾人走遠,景溯微笑道。

這小巷是個通巷, 可以通往外頭的街市上,但柳凝卻還是提議到這空民居裏來,一則是防止巷子外有人把守甕中捉鱉,二則在這民居中隱藏身形,敵明我暗,也更方便觀察那些刺客的動向。

景溯也是一下子就明白她的用意,兩人不謀而合,無需多作一言解釋。

景溯靠在窗框邊,輕聲道:“巷子外我先前安排了人,想來能將這幾名刺客捉住。”

原來他早就做好了安排。

柳凝這才相信,今日他到此處來,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確實有要事在身。

但難以索解的事還有許多,種種疑竇浮上心頭,柳凝沉吟片刻:“殿下上次捉到的那批刺客呢?”

上次在狩山,她雖受了傷,意識卻清楚著,那回景溯下令命死士剿滅刺客,卻最終也留下了幾個活口,想來是帶回去審問。

她忽然問這個,景溯微訝,不過還是告訴了她:“全部自盡了。”

“自盡前就什麽也沒吐露出來?”

景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阿凝,你到底想問什麽?”

柳凝遲疑了一下,開口:“先前狩山行刺之事,最終歸罪於北梁的一名副將身上……但我覺得,此事顯然另有蹊蹺。”

“哦?說來聽聽。”

“首先,狩山那批刺客,雖然不比殿下身邊的死士,卻也絕非普通流寇,顯然是經過長時間訓練的。其次,當時射傷我的那支箭,箭矢是烏金倒鉤,比起尋常羽箭要昂貴上不少。”柳凝語氣徐徐,分析著,“雖說被定罪的副將與南陳有宿怨,但他官職不高,家世不顯,又哪來的財力勢力,安排這樣一場行刺?”

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東西,她不信景溯沒有發現。

“那阿凝覺得,幕後真兇是誰?”

景溯唇角輕輕彎著,似乎很喜歡她這樣不疾不徐分析事情的模樣。柳凝對上他的雙眼,有些不自在地避開,忍不住腹誹幾句。

她在跟他說正事,他卻這樣漫不經心,只顧著調戲於她。

“看殿下的樣子,心裏恐怕早已一清二楚。”柳凝偏頭往窗外瞧,“問我作甚?”

景溯拉起她的手腕,笑道:“怎麽還不高興了?我也不過是想多聽你說兩句而已。”

他頓了頓,漸漸肅了神色:“你說的沒錯,狩山行刺,那副將只是個替罪羊。”

“那背後之人是誰?”

“六皇子趙承和,還有他背後的謝家。”景溯說。

原來是他。

柳凝也不算太意外,原本她就猜測過此人——當時在山谷裏遇到趙承和本就不是偶然,他並不是為她而來,而是為了往深谷裏去,檢查那些埋伏在樹叢裏的刺客。

那日她本動了殺心,然而趙承和卻先被景溯射來的箭嚇暈,此事才不了了之。

“早知道,當時就應該殺了他。”她喃喃道。

“傻姑娘。”景溯搖搖頭,“這些事情,我自有解決的辦法……阿凝,我不想你因為我,手裏沾染上血腥。”

她總是說她並非良善之人,但他也深知她不是嗜殺之輩。

她暈血,又怎麽會喜歡殺人?

“聽說此次殿下來北梁,商議的是兩國交界處的榷場置辦,如今似是已談得差不多了。”柳凝說,“那不如早些離開北梁,回南陳去,趙承和與謝家自是鞭長莫及。”

“你以為南陳就是安全的?”景溯說,“阿凝,你知道我為何要來出使北梁麽?”

“或者換個問法……南陳朝中明明大有更合適的人選在,為何皇帝非要遣我入梁?”

因為皇帝要他死。

柳凝覺得脊背一寒,看向景溯,他臉上沒什麽悲哀或是怨懟的表情,甚至還帶著淡淡笑意,顯然與皇帝沒什麽父子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