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生辰快樂(第2/2頁)
柳凝又到瓊玉宮中拜訪了幾次,那枚令牌一直都掛在腰間,從不離身,她仔細瞧了幾次,便將這令牌的形狀、花紋、質地悉數記了下來。
她回宮後,便將令牌正反兩面描摹在紙上,並在一旁標注好細節之處,然後密封在信箋裏,托素茵送至東宮。預防起見她用明礬做了墨水,字跡幹透後看上去便只是一張白紙,若是不慎被發現,也透不出什麽機密來。
之前在北梁時,她也曾這樣與景溯通信,助他脫險……她相信景溯能明白她的用意。
她拜托景溯找人,替她按照信中圖紙仿制一枚金令,然而消息遞出去幾日,卻遲遲沒有回音。
他似乎正忙著什麽事,沒有回應她的時間。
柳凝約摸等了半個月,依舊沒有回信,也沒在宮裏偶然碰上他。
反倒是幾日後,從其他宮妃的口中,再度聽到他的消息。
賞梅宴上,眾嬪妃言笑晏晏,東一句西一句閑話日常,也不知怎的,突然提起前朝之事,說近日皇帝召見世家貴女,為太子殿下擇選正妃。
他已二十又二,早過了弱冠之齡,卻仍是孤家寡人一個,早些年欽天監占蔔星軌命數,得出太子克妻、不宜婚配之象,是以一拖再拖,他至今尚未娶妃。
“聽說這回雖是選妃,但太子妃的人選,其實早就內定好了。”宴上,徐才人一邊吃著酒,一邊神神秘秘地道,“說是王丞相家的小姐,心儀太子殿下多年,非君不嫁,也不怕那些克妻孤寡的傳言……待在閨中一拖再拖,年歲漸長,陛下和太子感念其情深不移,便默許了這樁婚事。”
柳凝端著白玉杯的手頓了頓,慢慢放下。
真的麽?
她其實不太相信的。
但她確實許久沒得到景溯的回音,若是說他被選妃之事耽擱,也能解釋得通。
再說她現在已經入了宮,身份相隔,兩人本就沒什麽在一起的可能……景溯向皇帝低頭,娶了丞相家的小姐為正妃,也算是理智的選擇。
他就算深愛於她,現實如此,也不得不妥協。
“柳昭儀,可是身子不適?”淑妃坐在旁邊,有些擔心地看著柳凝,“你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啊……臣妾無事。”柳凝怔了一下,隨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溫柔地笑道,“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緣故……等一會兒就好了。”
為了把適才的失態掩蓋過去,她端起酒杯,將裏面的玉釀一飲而盡。
她喝得有些急,放下玉杯時,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卻也終於不再顯得那麽蒼白。
隨後柳凝若無其事地加入了宮妃們的談話,她們一直在聊丞相小姐的事,她少說多聽,偶爾微笑著附和兩句。
據說王小姐閨名玉琴,是汴京城裏數一數二的美人,性子溫柔賢淑,琴棋書畫精通。
最難得的是一腔深情,她推卻了無數求上門的婚事,只是癡癡等待著,有朝一日能成為景溯的妻子。
柳凝聽得越多,便越覺得那女子愛景溯極深。
癡心苦等數年……這樣不計後果的愛,正是她給不起他的東西。
宴會散去後,柳凝慢慢往回宮的方向走,夜幕低垂,素茵手裏的宮燈將她的影子,拖得老長。
夜間寒涼,她將身上的狐裘鬥篷裹緊了些,想著適才宮宴上的話,微有些出神,直到感覺冰冰涼涼的東西從臉邊擦過,才擡起眼。
是雪。
下雪了,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雪花輕盈地落下,落在她發上、衣衫,落在透著昏黃光線的紙燈籠上。
柳凝無聲無息地看了一會兒,隨即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她的生辰日,總是新雪初降之時,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她自己也懶得想起——印象深刻的唯有去年,是在朝暮居,和景溯一起過的。
今年與她相伴的,只有寂寥深深的宮廷,和一盞孤燈。
不過路是她自己選的,沒什麽好傷感的。
柳凝定了定神,將飄落的雪花攥在手裏,冰涼沿著手心向上蔓延,寒意徹骨,她覺得自己又能重新堅韌起來。
然而一陣夾雪的風吹過,宮燈裏悠黃的光蕩了蕩,眼前忽然站著個男人,杏衣外披著水貂氅。
他鬢發被風吹得帶起一縷,眉眼卻是輕輕彎著,對著她微微一笑。
柳凝疑心自己眼花,揉了揉眼。
他卻沒有消失,反倒更近了一步,之前跟在身邊的素茵早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宮燈歪在地上,散著暖融融的光。
“生辰快樂,阿凝。”景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