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沁園春(第2/3頁)

嗚嗚的鳴笛聲響起,駛往申城的火車即將進站。

漢口站似乎一下子活了過來,不知哪裏湧來的人,密密擠滿了警戒線。

錢秘書從長椅上站起來,機警地左右看看,排在最後準備登車。

要七點了,徐恩增快上班了。

昨夜的驚險刺激馬上要延伸到今天來,翻湧成更大的波浪——錢潮心頭一緊。

顧順章叛變,申城華共指揮部即將不保,他為了營救同志們暴露了自己,這下子,華共插在果黨高層的棋子又少了一枚。

而且昨晚事出緊急,昨晚他私拆了徐恩增的密件,譯了電文,現在他這一跑,中統肯定會再啟用另一套新密碼電文——如此,組織裏許多同志的破解工作又得重做了,一切重頭開始。

這麽一想,錢潮就心絞痛。

該他上車了,錢秘書最後看了眼漢口城,暗嘆一聲,擡腳上車。

忽然,一只手攔住他。

錢潮瞳孔一縮,這只手上的衣服他很眼熟,是黑色軍統便服。

錢秘書:“……”

就在這一刻,錢潮發覺自己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沒什麽的,江山代有人才出,既然暴露了,就總得有代價。

能保下翔宇同志他們,保下共產國際的華共指揮部,我死得其所。

錢潮有點釋然地閉上眼睛。

他一個文人,是萬萬沒法和軍統特務比拼拳腳的。

誰知,那只手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錢潮睜開眼,漂亮的申城軍統含笑望著他:“申城組織回電了嗎,錢秘書?”

錢潮:“……”

“陳科長?”他故作驚訝,“什麽申城什麽組織,您也是去申城公幹的嗎?”

陳以南失笑。

“我在說昨晚黎明顧順章叛變的事。”她加重語氣。

昨晚縱然有著各種計謀籌算,但陳以南不親眼見著錢潮一次她不放心。

但凡昨晚的事有一環出錯,華夏建國功勛得換掉三分之一名字。

錢潮還在硬抗:“黎明?我好像有所耳聞,就這麽將華共高級別的情報告知鄙人,很不妥啊陳科長。”

陳以南:“……”

陳以南讓開車廂通道,對他做了個請進的手勢,錢潮驚疑不定地看她。

“我不放心您的安危,所以專門騙了個空白時間出來,送您往申城走一段。”

頓時,錢潮看她的眼神跟看鬼差不多了。

這話就是在明說我知道你錢壯飛是臥底,別裝了。

……

什麽仇什麽怨?

一個軍統大間諜頭子,果黨新秀,知道我是華共——這意味著什麽?

陳以南欣賞著小哥哥的表情,咧嘴笑了:“您該明白的。”

“從我剛來漢口,你接我的路上,我無緣無故說的那句黎明,您就該明白的。”

“如果不是我提醒——您需要多久才能想到昨晚抓的大人物就是顧順章?”

說完,陳以南掏出個東西,塞進錢潮手中。

錢潮沒敢立刻打開看,只勉強摸出是個金屬硬片。

“你到底是誰?”他終於問出口來。

陳以南聳肩:“外宇宙考生啊,時間過客啊,愛國的人啊……隨便您怎麽想,總之都沒意義。”

哐當一聲,火車開動了,錢潮心神失守差點被晃倒,陳以南扶了他一把,“我下站就走,刑訊室那邊我交代了八點來取回鑰匙,不能久留。”

“希望您去申城見到上級後,能代我表達一句歉意——”

“什麽歉意?”錢潮下意識問。

陳以南頓了段,似乎在組織措辭:“我認為與其直接為組織效力,不如站在遠處,絆動鐵軌的道岔。”

“很抱歉,我不想成為一只強健的羚羊,我想做讓羚羊進化的狼。”

“這聽起來比較有意思。”

錢潮驚訝地看著她。

陳以南:“就這樣說吧——”她擡手制止了錢潮還想再問的動作,“您熬了一夜肯定累得很,去休息吧。”

說完將買的聯排票遞給錢潮,自己站在窗前抽起煙來。

錢潮捏著票站了半晌,糾結半天,才露出個無奈的笑容。

“你何必來,陳以南。”

“死了我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我為組織做事無怨無悔,但我背叛徐恩增也是事實。”

“信仰與恩義無法兩全,此去路上無論出了什麽事,都是命運和因果。”

“你不該來,也不該糾結這些,更不該因為私心來送我而留下一個破綻——”

陳以南轉頭看他。

錢潮:“組織的保密工作條例怎麽說的?應該為了救同志而暴露自己嗎?”

“革命本就是要有犧牲的,今天是我,明天是你,後天也會是別人。”

“沒做好準備,我必不會來趟這條路,何苦還要冒著你被發現的風險?”

他聲音並不大,甚至因為避著車廂其他人而刻意壓低了聲線。但字字句句卻像響在陳以南心間,仿佛上輩子第一次看見苦熬刑訊不肯招供的地下黨時那種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