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你從未真正的快樂,笑容只是你的保護色

陳鋒突然苦笑,“怎麽?我看起來很樂天派?”

鐘蕾瞧著他這面色微微發苦的樣子,仔細回想片刻,“好像倒也不是。”

“嗯,我的確是個悲觀主義者。”

鐘蕾:“悲觀主義者?”

陳鋒點頭,“程度可能比你當初的獨身主義者還深一點。”

鐘蕾被他突然揭短,也不知如何作答。

陳鋒又道:“誰不做夢呢?誰的夢又全是美夢呢?悲觀主義者做噩夢,不天經地義嗎?你不會問我為什麽會悲觀吧?這我可真答不了。”

陳鋒又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那些一個又一個死在自己面前的戰友,一次又一次戰死的孩子媽,一次又一次未能降生的女兒,心頭愈加感傷。

鐘蕾發現了他的變化,漸漸認真起來,“你真經常做噩夢?”

他長嘆一聲,“嗯,經常做。每個月一次,的確是噩夢,真實得超乎你想象,而且這夢是連續的,就像一部永遠都看不到結局的,又臭又長又虐心的狗血連續劇。我自己也不願意回憶。你別問我夢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不太想說。”

在講這個話時,陳鋒不由自主的真悲觀了起來。

如果千辛萬苦的幹掉球型戰艦,卻發現它的後面還跟著鋪天蓋地,以億計的入侵者戰艦,該如何自處。

以前回避的問題,遲早都總要面對,陳鋒一時半會兒的想不出辦法,就連即將取勝的期待感也漸漸消散殆盡。

他不禁又暗想,或許自己再抗爭無數年,能擊潰復眼者的艦隊。

然後反攻到對方大本營,卻發現自以為的敵軍主力艦隊,只不過是統治了整個銀河系,甚至更龐大星域的強大復眼者文明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先遣隊。

那又該怎麽辦?

好吧假如我還能堅持。

但等徹底滅亡復眼者後,會不會還要面對生產與制造出太陽系屏障的可怕存在?

如果人類的飛速發展是宇宙奇觀,那麽太陽系屏障這樣令二級文明都完全絕望的嘆息之墻,是否也是一種更加強悍的宇宙奇觀?

在文明等級的更上層,究竟還有多少無可匹敵,不可捉摸,不能揣摩的,充滿惡意的高階文明?

宇宙到底有多大?

宇宙裏到底有多少文明?

人類有戰而勝之的希望嗎?

對方會放過地球文明嗎?

陳鋒不知道。

可人類史上的無數次內部戰爭史告訴他,當某個種族不得不將自身的存續寄望於別人的仁慈時,往往迎來的是災難性的後果。

戰友們還能一死了之,倒也輕松。

可陳鋒一旦穿上戰衣,踏足戰場,便注定了要面對永無止境的孤獨戰爭。

雖然曾說過要燃盡入侵者的大話,也下定了決心,可隨著一次次的掙紮,尤其是階段性勝利在望時,他的心境難免稍微動搖。

這次他又拼得太狠,在回來剛醒時甚至有些虛脫感。

在不知不覺間,他開始疲憊了。

他真的累了。

心也松懈了。

松懈就給了沮喪以可乘之機,所以他輕易的被噩夢這個話題勾起了傷感。

陳鋒突然像是被抽走渾身力氣,忘了背上的油漆,軟軟坐到椅子上。

鐘蕾呆呆看著。

良久過去,他勉強笑笑,擡頭看著鐘蕾,“抱歉,讓你看到了我軟弱的一面。我丟人現眼了。”

鐘蕾搖頭,“不丟人。”

陳鋒再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矯情啊?”

鐘蕾猛的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他的腦袋摁在自己胸口,“我求求你別笑了!你不矯情!自從你給我寫下第一首歌,我就發現你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笑只是你的保護色而已!你別騙我了!”

感受著包裹臉龐的溫暖,有那麽一瞬間,陳鋒的鼻子很酸,但又想起真男人·虎哥曾經的諄諄教誨。

如果讓人類最強教官虎哥發現自己這模樣,肯定得笑掉大牙。

他輕輕掙脫,繼續笑,“沒事啊,我能扛得住。”

他越是笑,鐘蕾卻越是揪心,“我帶你去看心理醫生吧。”

陳鋒依然笑著搖頭,“醫者難自醫。”

“什麽?”

“忘了給你說,我閑暇時學過不少心理學方面的東西,好像反而學砸了。我學得越好,對別的心理醫生抵抗力就越強。我這情況難講,一般的心理醫生沒用。不一般的,應該也沒用。”

鐘蕾呡緊了嘴唇,想說點什麽來開導他,卻發現根本無從下口。

她猜不出究竟是什麽噩夢會如此可怕,幾乎要將陳鋒擊潰,讓他一直遊走在崩塌與堅定的邊緣。

良久過去,鐘蕾緩緩說道:“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噩夢可以持續一輩子。既然你的夢是連續劇,那麽一定會有大結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