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飛蛾撲火

即便是帝國高層也不曾想到,在最終戰役剛度過試探期,復眼者掀開新底牌,無比艱難的廝殺期即將到來時,本該按照原定計劃散作滿天星的搬運者們竟逆流而來。

如果逃,他們大約還能短則多活數年,長則熬到壽終正寢。

大部分搬運者都不曾接受過專業軍事訓練,即便有退伍軍人也年事已高,無法再高強度駕馭戰爭武器。

並且搬運者的艦船作為民用型與工業型,裝載的武器系統早已過時,艦船加速性能也極差。

搬運者艦隊的基數雖然龐大,但著實沒什麽戰鬥力,來了也幫不上大忙。

帝國高層倒寧願這些人去當人類文明最後的烏托邦,作為一個太空流浪種族在銀河系裏有一天就多活一天。

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就代表人類尚未徹底滅絕。

但他們卻違抗命令回來了。

義無反顧的。

很快,人類高層就從37415號搬運者艦船艦長的沖鋒咆哮中知道了促使他們去而復返的緣由。

此人在艦船被八足甲蟲撕碎前,以平靜的語氣說道:“比起當一個苟且偷生者,如喪家之犬般孤獨的死在宇宙深空中,我寧願戰死沙場。我起碼倒在於先哲奔赴同一個目的地的路上,也算是與先哲並肩作戰了。”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代表了絕大多數正從遙遠的星系奔赴影子星系的搬運者戰士們的最後理想。

人終有一死。

或輕於鴻毛。

或重於泰山。

但鴻毛與泰山皆是身後事,且不論後人如何評說,亡者皆不可聞,不可見。

再至高的榮耀,對活著的人而言,統統不如生命最後時刻的刹那坦然。

去而復返的搬運者們,追求的便是這刹那坦然。

……

一發一個堡壘艦的碎星炮的出現,對人類的第一重防線造成重創,帶來巨大的威脅。

幸運的是並非每艘棱艦都有碎星炮。

三萬余艘棱艦裏一共支出三百余個尖錐。

在維持常規兵力的壓制之外,這三百余座碎星炮不斷的充能,然後以看似渺小細微的淡淡光束不斷收割人類的堡壘。

人類艦隊依然在想方設法的靠近棱艦,哪怕是用自己的艦身去幫堡壘艦擋一炮都好。

人類需要收集的信息變得更多了。

但棱艦已經逐漸消耗全部的詭雷,同時在沿途布下重重疊疊詭秘陰險的暗能量霧團,以及潛伏在霧團縫隙間的無數小型自爆蒼蠅。

自爆蒼蠅在進攻時的幫助不大,但若是要組成防禦陣線,卻又功效拔群。

人類很難依靠常規機動靠近敵艦。

屢試不爽的曲線加速,再通過超曲運動直接投放的戰略也漸漸失效。

棱艦在宇宙中布置的無形無狀的絲線越來越多了。

雖然人類艦隊已能在凍結絲線中通過強勁的超曲引擎撕開統一凍結力,勉強運動,但也仿佛陷入泥潭,不可能躲過反物質幹涉泡、白色光束與蜂擁而至的小型作戰單位的圍剿。

如果沒有龐大的搬運者艦隊舍命馳援,影子星系的第一重鎖鏈堡壘防禦陣型將在三個小時內被攻破。

但自第一艘搬運者艦隊抵達後,這些民用、商用、工業用艦船開始以平均每小時數千艘的頻率陸續出現,並以超曲運動直接抵達核心點,對準那些裝載了碎星炮的主力棱艦發起飛蛾撲火般的亡命沖擊。

可能這些艦船的武器性能跟不上趟,連敵艦護盾都無法破開,但沒關系,艦船剛脫離超曲運動時,會有個很短暫的以無限接近光速的速度往前推進的過程,然後才會因為宇宙空間的壓制而逐漸減速。

這些搬運者艦船的打算,卻正是用接近光速的速度,將自身重量狠狠的甩將上去。

哪怕只是一塊泥巴,以光速前進拍在什麽東西上,威力也無限接近重炮轟擊,更何況這還是輕則數百噸,重則數萬噸的或大或小的金屬造物。

部分夠先進與沉重的搬運者艦船,甚至真能撞破敵人的防護層,狠狠擂上其本體。

搬運者艦隊的亡命沖擊的確給復眼者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擾,讓碎星炮的發射頻率下降了很多。

陳鋒在這一百年來看過無數次戰役。

他也自詡見識了太多太多的傷亡。

但此時此刻他受到的沖擊卻再次顛覆了他的認知。

過去的陳鋒習慣了領導者們的拼搏與軍人的犧牲精神,他也見過很多次平民的果斷就義。

但如此持續的,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飛蛾撲火,帶給他的震撼依然猛烈沖擊著他的靈魂。

人類正以陳鋒曾經作為一個生於和平年代的二十一世紀的年輕人不能理解的氣概,用血骨與生命,一層一層的堆砌著通往勝利的階梯。

沒人生來卑劣,也沒有人生來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