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2頁)

他自己住的那段時間,一禮拜半個月不回家實乃常態。後來和祈銘在一起了,他才覺得有了歸屬感。甭管多累多困,只要能回家睡覺絕不跟局裏耗著,哪怕半夜被電話拍起來出現場,也得能摟媳婦幾小時算幾小時。

下了班,祈銘去休息室喊羅家楠起床回家,可進去一看他睡得深沉,沒忍心。去食堂打了份飯放到休息室的桌上,他又回到辦公室,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點進E盤,顯示隱藏文件,將鼠標懸停於一個標有“SABOTEUR”的文件夾上。

破壞者,是FBI給予犯下數起連環兇案的嫌犯的命名,正是這個家夥,將當年為FBI提供法醫學支持的祈銘逼入證人保護計劃。他是唯一一個從那人手中活下來的受害者,當然並非是對方有意放他一馬,而是從小有暴盲症的祈銘,為了應對某一日自己終將失明的可能自學了盲文,並在對方於暗網某網站上直播“如何解剖一個法醫”時,用自己的血在解剖台冰冷的不銹鋼台面上點下盲文,悄無聲息地向外界傳遞了信息。

那時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追蹤此案的FBI探員能看到這場直播,事實上也的確如他所願,在下一場直播開始之前,他們解救了他。但是兇手,沒有抓住。

負責此案的探員將他納入證人保護計劃,送到密歇根州的一處小鎮上,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他被安排進鎮上的醫院做化驗員,除了工作之外不能使用網絡,也不能和任何人打電話通信,每天都被解剖刀切開頭皮的噩夢糾纏。終於,當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後,他獨自待在漆黑的房間裏,聽著自己那急促的呼吸聲,突然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被逼瘋。

於是他下定決心回到生養自己的這片土地上,不管噩夢還會糾纏多久,但至少,那個惡魔不會了。

這些年來和羅家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破壞者造成的陰影也已逐漸淡去。他承認自己的堅強有時是裝出來的,證據就是這個名為【SABOTEUR】的文件夾,自從他獲救之後,一次也沒點開過。甚至連羅家楠都不知道,他的個人電腦裏還保存著這樣一份由FBI提供的案件信息。

父母的死亡案件,他可以窮追不舍,但輪到自己頭上,莫大的恐懼感就像一個真空罩那樣將他從頭包裹到腳。似乎只要不去看,就不用面對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如果不是看到屍體床下那句“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他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說服自己再去翻看破壞者犯下的累累血債。

根據FBI的調查,破壞者沒有明顯的受害者偏好。受害者的年齡從十八歲到六十歲,有男有女,有黃白黑棕各色人種,職業和家庭背景也沒有任何關聯性。側寫師們甚至無法給出一個全面的嫌犯分析,只能大致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影像:男性,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以殺戮為樂,智商高於平均值,擅長接近並取得他人的信任。

而祈銘會成為對方的目標,負責此案的探員認為是媒體惹的禍。不論什麽年代,連環殺手的故事總是能吸引民眾的注意力。無孔不入的記者不知從哪得到了祈銘為FBI做此案支持的消息,某天一大早就把他堵在了家門口進行采訪。祈銘當然什麽都不能說,但他的臉還是被鏡頭捕獲,在電視上出現了幾秒。

而這短短的幾秒,險些害他命喪黃泉。破壞者在他的家中襲擊了他,將他帶走,留下一張寫有“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的字條挑釁警方。不是警方無能,而是那人過於狡猾。就連和他共處一室面對面過的祈銘,在獲救之後也無法提供任何有關對方的描述。他的眼睛始終蒙著,同時那人依靠聲帶受傷後的人用的咽喉發聲器來說話,無論是外貌和聲音,他都無法對對方進行任何描述。

他唯一能描述出的,就是在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劑後,人尚在清醒的情況下,解剖刀劃開頭皮的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