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這特麽不是神經病麽?”

聽完祈銘的轉述, 羅家楠驚愕不已——活久見。就這樣杜海威還上人家的車?要擱他,早給那小子打的媽都不認識了。

“小蓋確實有問題,心理上的。”祈銘的語氣不帶任何偏頗, 僅僅是就事論事的分析,仿佛是在討論毫不相幹的調查對象, “杜老師說, 他對小蓋的寬容完全來自於對方童年的陰影, 那孩子的父親是在他面前被人打死的, 小蓋那時好像才七八歲的樣子。”

“啊?”羅家楠按在方向盤上的手驟然一緊,“發生了什麽?”

祈銘偏頭看了他一眼:“杜老師沒細說, 總歸是你這個級別不能碰的案子。”

明白了,羅家楠了然點頭。大概和他以前參與過的一起案子類似, 五星級酒店地下停車場裏發生的命案:死者身份顯赫, 兇手完全就是為了殺人而來, 後備箱裏留有六十萬染血的現金, 肯定不是搶劫;剛出完現場回辦公室, 屁股還沒捂熱椅子呢, 上頭就來人把所有資料全部收走, 挨個檢查了他們的電腦和手機,以確保沒有任何相關案件的信息遺留。

這種案子肯定不能說,誰敢往出吐一個字,誰下半輩子就去牢裏過吧。

紅燈亮起, 車緩緩停下,裏面一片寂靜。待到鏡片上映出紅燈倒數讀秒的數字,祈銘緩緩釋出口氣說:“杜老師對小蓋的付出類似父輩的關心與愛護,而這正是他極度缺乏的情感因素,加之童年陰影造成的心理傷害, 令他對杜老師產生了病態的依賴。”

他頓了頓:“我其實,挺能理解那孩子的,從我爸媽出事到被養父帶去美國,期間大概有長達將近一年左右的時間我一句話也沒說過……我沒有辦法信任任何人,但那時我的力量過於單薄,不可能對他人做出的關於我的決定而進行反抗,所以和祈珍分開的時候,我滿心的抱歉卻無法說出口……還好找到她了,不然我得內疚一輩子。”

伸手拍拍他的腿,羅家楠低聲勸道:“都過去了,不想了啊。”

“是,都過去了。”屈指握住他的手,祈銘的眼中凝起路燈的光亮,“我今天講的還不錯吧?是不是挺通俗易懂的。”

“啊?啊是,是,哈哈,我都被逗笑了。”羅家楠笑得跟牙疼似的——我勒個去,這話說的都昧良心!

剛散場的時候聽出來的學生們議論,誇杜海威的不少,吐槽祈銘的更多。簡直了,他聽人家那意思,起碼有一半的孩子能給奶茶戒了,不知學校周圍的奶茶店老板看到營業額銳減會做何感想。另外後半截他在外面沒顧得上聽,可能祈銘的“幽默感”讓孩子們戒的不光是奶茶,保不齊校門口那一溜店面都得破產。反正當初他聽祈銘用某種條狀生物來指代面條後,至少戒了一個月食堂的炒面。

——還好沒有關於米飯的笑話,不然得給我活活餓死。

他是不知道祈銘有,但不至於傻到多嘴去問。就說去食堂吃飯,除了他和高仁誰還敢往祈銘身邊湊?最近連林冬和杜海威進食堂都當沒看見祈銘了。

給祈銘送回家,羅家楠掉頭趕回局裏,出電梯還沒進鑒證辦公室呢,就聽黃智偉在那抱怨:“要死了要死了,三十多個指紋,這得對到什麽時候去?”

“嗨,你才三十多,我這四十多個鞋印要排移動軌跡呢。”負責鞋印勘驗的於凱東在旁邊接下話,聽動靜半死不活的,“刑技沒人權啊,人家偵察的冒出個腦洞咱就得通宵,論功行賞的時候卻得靠邊站。”

羅家楠推門進屋,朝面帶尷尬看向自己的倆人呲出十二顆白牙:“打輔助的就這命,不爽調崗幹輸出去。”

“誒,羅家楠,話可不是這樣說的,”黃智偉撇嘴擺手,“沒我們刑技的支持,你們上哪破案去?”

逗貧而已,羅家楠當然認可刑技們的付出。他拽過把椅子坐下,點開手機笑著問:“誒,宵夜想吃什麽?哥請。”

於凱東立馬直起攤成一坨的身軀:“香辣大閘蟹!”

“哎呀秋幹物燥,吃什麽辣啊?菊花不要啦?”黃智偉嘖了一聲,朝羅家楠伸伸手,儼然一副領導布置工作的派頭,“那個小羅啊,點清蒸大閘蟹,四兩的來十只,要母的哦。”

“信不信我支個屜給你清蒸了!”

羅家楠氣笑,揚起手機作勢要砸黃智偉。四兩的大閘蟹,母的得一百多一只,還一口氣要十只,這孫子拿他當冤大頭了是怎麽著?

黃智偉一縮頭,委屈道:“小的吃著不過癮嘛。”

“少廢話,想過癮找你們領導請去!”羅家楠說著一頓,環顧周圍,疑惑道:“你們科長沒回來?”

開跑車的不能比他慢吧?

“剛回來了一趟,安排完工作又走了。”不管幾兩重的,只要有免費的大閘蟹,於凱東就一臉的笑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