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光有指紋不夠, 畢竟謝鑫就在那棟別墅裏工作,他要說他就去開了下窗戶,誰能硬給他往兇殺案上扯?

但這三枚分部於現勘圖上出現的位置, 看著就有故事:其中兩枚采集於上窗框邊緣,另外一枚是在推拉窗的側邊。

杜海威走到窗邊, 擡起右手反勾窗框上緣內側, 左手扶於敞開的推拉窗側邊, 然後擡腿蹬住窗台, 模擬借力蹬上窗台邊緣的動作——而他手指的位置,和現勘圖上標注的采集到指紋的位置幾乎完全重疊。

羅家楠看了一拍大腿, 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這是他翻窗進去時留下的指紋!”

杜海威默點了下頭以表肯定,收腿時突然眉弓一沉, 發出聲克制不住的抽吸。羅家楠就站他背後低頭看著現勘圖, 聽見了但沒往心上去, 隨口說了句:“杜科你留點神, 別抻著。”

“……”

眼神錯綜復雜了一瞬, 杜海威轉頭去洗手, 路過黃智偉身邊特意要求道:“窗框該擦了, 全是土”。

黃智偉點頭如啄米:“好好好,白天組織科裏人大掃除。”

“下午再說吧,上午你和於凱東都睡會。”

嘩嘩的水聲響起,混著杜海威略顯幹啞的嗓音。洗完手擦幹, 他回頭看向羅家楠,說:“結合鞋印移動軌跡更容易釘死他,羅副隊,辛苦你再多等一會,我得回去沖個澡, 換身衣服。”

“忙你的,我跟這等於子出結果就行。”

有了新證據,羅家楠一門心思都撲在如何審人上了,聽見杜海威跟自己說話,臉都沒擡。抱著胳膊靠在於凱東的辦公桌邊上,他陷入沉思——直接拎回來審?不妥,這是間接證據,隨便一個有點經驗的律師都能抓出漏洞。再說筆芯上的指紋是苟果果不是他的,到時候他拿這事反咬一口,警方反倒被動。

他琢磨他的,於凱東跟黃智偉在一旁做鞋印痕跡分析。將近六點,結果出來了:有一組四十一碼的鞋印從窗下墻邊移動到床頭櫃,然後又返了回去;進來走了五步,出去四步,結合鞋碼和前後腳步伐距離,推測此人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

想想謝鑫那一米七二七三的個頭,羅家楠琢磨應該是能鎖了,立馬摸出手機給陳飛拽過去個電話。陳飛那動靜一聽就是還沒睡醒,迷迷瞪瞪的:“嗯?”

“指紋,鞋印,都對上了,是謝鑫。”羅家楠叼了根煙去樓道,站窗口“啪”的點燃,聽陳飛那邊傳出下床的動靜,他繼續說:“我琢磨著吧,先不提人,盯幾天,看他有什麽動作。”

那邊刷著牙,含糊且淡定的說:“摸清楚了再說,你可提過兩回人了,再一在二可沒有再三的,沒看那天審完苟果果,方局腦門都愁亮了?”

羅家楠嘿嘿一樂:“這回要再錯了您給我腦袋擰下來。”

“我擰那玩意幹嘛?當花盆啊?”陳飛噗的朝洗手池裏噴了口水,轉臉朝屋裏喊:“老趙!起了起了!羅家楠那有線索了,我得趕緊去局裏。”

趙平生應了什麽羅家楠沒聽清,就聽陳飛嫌棄的嘟囔了一句“趕緊穿上!也特麽不怕凍感冒了,回頭又喘!”。他偏頭翻出個白眼,自當沒聽見——這倆老家夥,人前是趙平生念叨陳飛,看起來人後趙平生才是被念叨的那個。

等陳飛過來這段功夫,羅家楠招呼黃智偉和於凱東去吃早飯。夜宵那點大閘蟹早消化幹凈了,他嫌麻煩就啃了一只,還掰開直接扔嘴裏嚼吧,被黃智偉嘲笑說他不懂怎麽吃。事實上對於羅家楠來說,大閘蟹小龍蝦這類帶殼得拆的都不算葷菜,一共能挑出多少肉來啊?吃肉就得吃整塊的,牛排啊雞腿什麽的,那才帶勁。

想來頭回一起吃白灼蝦,祈銘看他連蝦殼一塊給嚼了,表情很是不解。羅家楠也納悶,這有什麽可奇怪的,不說蝦皮補鈣麽?他打小就這麽吃。後來再吃蝦的時候,祈銘都焯熟剝好拌沙拉,省得他老被蝦殼塞牙。

平時被問祈銘哪好,羅家楠除了人家聰明專業大長腿之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可細一琢磨,正是這些生活中的瑣碎點滴,慢慢匯成溫暖的港灣,給他這艘破浪而行的孤帆提供了安心停泊之處。

只要在對方身邊,就有家的感覺。

八點整,杜海威準時出席重案組的案情分析會,從專業角度對鑒證科提供的證據進行說明。然而一宿沒睡,即便是沖過澡換過衣服強打精神,看著還是有些打蔫。眼底發青,眼睛眯著,說話聲跟砂紙磨過似的。

羅家楠瞅他那沒精打采的樣,腦子裏忽然閃過個奇葩的念頭——我操!杜海威不會是給開跑車那小子弄死了吧?

不怪他瞎想,一是天天接觸社會陰暗面,什麽人都遇上過,再一個是按一般人的反應,碰上那號蛇精病躲還沒處躲呢,能上趕著坐人家的車?要說做個了斷,也成。那對付這號人什麽辦法最有用?讓他永遠消失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