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掛上電話, 羅家楠轉向林冬,毫不掩飾語氣裏的自豪:“人找著了,二十年前卞家的保姆, 今兒晚上大東路多福酒家,林隊, 你看是你跟我去還是二吉——”

“我和二吉去, 你回家休息。”

林冬話音還沒落地就看羅家楠那臉“哢嚓”一下拉到腳面上:“怎麽個意思林隊?哦,人找著了,問話不讓我去?”

就差把“過河拆橋”四個字直接拽林冬臉上了,念在和二吉的哥們情分上, 羅家楠皺眉強壓不滿。找人,找一二十年前跟卞家做過工的人, 擱別人三天都不定能掃聽出個影兒來,他仨小時連見面的地方都約好了!

怎麽著?用完就甩?

合上手中的卷宗,林冬向後靠到椅背上, 放松地看著他, 輕輕勾起嘴角:“你別用看莊羽的眼神看我,我接案子不是為了爭功勞, 事實上這是祈銘給我下的軍令狀, 要你每天準點下班, 羅家楠, 聖命難為啊。”

羅家楠一聽又要鬧了:“不是你什麽時候這麽聽他的話了?”

“就從那天在窗戶裏看陳隊把你扛出辦公樓開始, ”林冬說著, 微微向前傾身,伸出根手指輕輕戳向羅家楠的胸口,“要不是我哥,你這裏不會留疤, 你的胃也不會脆弱到餓幾個小時就出血……每次看到你我都深感愧疚,所以請你乖乖聽話,行行好,別再加重我的愧疚感了。”

他的語氣倒是愧疚的很,但從那雙眼裏羅家楠是丁點愧疚也看不出來。裝,忒特麽能裝。哎呀要麽說人家能拿到部裏的辦案資金呢,沒點金剛鉆,真特麽攬不了瓷器活兒。

事實上林冬的每個字都在加重羅家楠的愧疚感:“你辦出院手續的時候祈銘給我打過電話,要求協同辦案期間,我無論如何要確保你準點吃飯、保證你的睡眠時間,真的,我從來沒聽他用那樣的語氣拜托別人……他很擔心你,所以,別再逞強了。”

“……”

羅家楠沒詞兒了,皺皺眉,輕揮開林冬的手。那天在醫院病房裏祈銘哭濕了他的病號服,溫熱的淚滴透過衣料燙平了粗糲的神經。一瞬間他竟是恨起了自己,恨身體不爭氣挨點餓就趴下了,讓愛人擔天大的心。可怨誰呢?幹的就是隨時可能把命都搭上的差事。多少人已經沒機會再擁愛人入懷,至少他還活著,還能感受愛人的體溫。英烈墻上的照片不乏年紀輕輕朝氣蓬勃的面孔,消逝的生命宛如星辰閃耀於天際,卻永遠無法再回到這煙火人間。

默默嘆了口氣,他拿出手機,不怎麽甘心的對林冬說:“那個……那就你跟二吉去吧,呃,線人費八百,我微信轉——”

“不用,線人費我出。”林冬按住他的手,同時打斷他後面的話,“沒正式立案的調查,經費走我這比較方便。”

現在辦案和陳飛他們年輕時不一樣,打聽人摸排線索招呼一聲兄弟就有人給辦了,不花錢基本沒人白做工。甚至說錢要給的不到位,也沒人理。不過聽羅家楠打電話的時候,林冬發現對方的線人還是屬於比較念哥們義氣那種,壓根就沒提一個跟錢有關的字。給錢,是羅家楠覺得該給。

羅家楠嗤笑:“嗨,壓根就沒想著報銷,這點錢我還出的起。”

“都是納稅人的錢,誰花都一樣。”林冬笑笑,“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已經過下班點五分鐘了,我估計一會祈銘就得殺——”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走廊上響起了腳步聲,很快祈銘頂著張“羅家楠怎麽還不能下班?”的臉出現在懸案組辦公室的大門口。羅家楠聞聲回頭,看媳婦來押自己回家了,趕緊跟林冬擺了下手起身朝對方走去。祈銘給羅家楠把外套從重案組辦公室帶過來了,人到跟前盯著他穿好,還給拉緊領口以免出了辦公樓灌風著涼感冒。

目送倆人膩歪著離開,林冬回頭看向一直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嶽林,嘴角一勾:“香麽?”

“啊?”嶽林不明所以的眨巴了兩下眼,“什麽……香麽?”

“狗糧啊。”

“……”

嶽林幹笑著點點頭,心說還成吧,主要平時被你和唐副隊的狗糧塞出免疫力了,一般狗糧還真齁不到我。

未免羅家楠那邊鬧心,林冬見完線人後第一時間和對方進行了溝通。通過詢問得知,卞家幺子卞鈺的作案嫌疑最大。據保姆所知,他沒有任何記錄在案的前科,但曾經有過一個女孩子上家裏來鬧,說要告卞鈺強奸,是他二哥卞軍花了筆錢息事寧人。

卞鈺算卞隨之的老來子,是原配亡故後的續弦所生,他出生時父親已年近五十。從小哥哥姐姐們都讓著,父親忙於工作不怎麽管教,母親嬌寵,用保姆的話來說,卞鈺就是個混球、惹事精。念書時打同學打老師,進入社會後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廝混,到處惹是生非,每每都是他二哥卞軍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殘局。後來家裏覺著再這麽放任他下去早晚得蹲大牢,幹脆給送去了非洲,幫忙打理大哥在那邊承接的工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