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被拍在肩頭的手掌弄醒, 祈銘忽的坐起,睡意朦朧的辨出眼前的模糊輪廓屬於林冬。長時間的疲勞用眼使得視力持續下降,他剛認識羅家楠那會才六百度近視, 現在將近一千度,加上一直就有的兩百度散光, 摘了眼鏡基本處於五十米外人畜不分、五米外雌雄莫辨的狀態。如果不戴眼鏡走路的話, 感覺地上哪哪都是坑。

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鏡遞給祈銘,林冬抱臂靠在辦公桌邊等他醒神。和祈銘的高度近視不同,他是花眼比較嚴重,只有不到二百度的近視。摘了眼鏡也能正常生活, 就是看近的東西、尤其是手機電腦上的小字必須得戴眼鏡。有一次祈銘去懸案組辦公室送資料,看林冬不知道為什麽沒戴眼鏡看手機, 臉快貼手機上去了,眼睛眯成條縫,還得稍稍斜眼看。

學霸的悲哀。

祈銘起身到櫃子裏拿洗漱用具, 看了眼表不到八點, 也就是說睡了勉強四個小時。他背對著林冬問:“有事?”

林冬並無打擾對方補眠的歉意:“嗯,給卞鈺取個證, 九點羅家楠他們就要給送看守所了。”

祈銘手上一頓, 扭頭疑惑道:“他的DNA我有。”

“不是DNA, 是拍照。”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 祈銘刷牙洗臉, 林冬向他陳述從那堆該歸掃黃大隊管的錄像裏發現的線索。所有錄像都沒有卞鈺的正臉以及聲音出現, 這會造成取證困難。而通過組員們冒著眼瞎的風險從頭到尾研究了兩遍後,發現了一個可以鎖定這些愛情動作片男主角的線索——

“胎記?”祈銘正刷牙,說話含含混混的。

“嗯,在其大腿根部有一枚不規則的胎記, 很有辨識度,可以在法庭上作為確認身份的證據。”

吐幹凈泡沫,祈銘拽過毛巾擦臉,擦完直接扔進消毒櫃,回身重新戴好眼鏡:“要拍照取證是吧,行,帶人去屍檢室等我,我拿下設備。”

林冬摸出手機沖他笑笑:“你要不要看視頻,我存了一段。”

“不看。”

“……”

看祈銘耳根忽然漲紅的模樣,林冬恍然。特聘的法醫顧問,沒經歷過從派出所到各部門輪轉的實習經歷,接觸不到掃黃打非專項工作,冷不丁招呼人家看愛情動作片確有不妥。

隨後他又意識到了什麽,走到祈銘身邊,探身貼著人家冒著熱氣的耳根,輕聲問:“在美國AV是合法的,你……從來沒看過?”

祈銘忙往旁邊一閃,剛還有點困的睜不開的眼睛霎時瞪圓,語氣倍顯嫌棄:“我有那閑工夫看幾篇論文好不好?”

“好,你最棒了。”

只覺對方純情到可愛,林冬笑著出屋。在走廊迎面碰上戴著口罩的夏勇輝,點頭致意:“早,誒,你病好了?”

“基本好了——咳咳——”夏勇輝偏頭咳了兩聲,聽那動靜,病根沒完全去幹凈,像是氣管裏還積著痰。

“你還年輕,該休息休息,別早早把身體累垮。”一大早給祈銘逗得面紅耳赤,林冬的心情格外的好。

“謝謝林隊。”

事實上夏勇輝有點莫名其妙。平時和林冬只是點頭之交,幾乎沒和對方說過話,今天這份關切不知從何而來。在他的認知裏,林冬這人屬於典型的高視平線,就是說對於自己用不上或者能力不符合自己要求的人,從來不會花心思去維護關系。這種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事業心很強,從林冬把懸案組掛靠進部裏的操作可見一斑。就此而言,旁人又說不出他半個不字,因為人家確實有真本事。

只不過他對這樣的人一向敬而遠之,反正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何必腆著臉往上硬湊。

進屋看只有祈銘一個人在器材櫃前,他問:“祈老師,高仁還沒來?”

“還在休息室睡覺呢吧,要不就是去食堂吃飯了。”祈銘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比先前消瘦了一圈,軟下語氣:“不是說讓你休到周末麽?”

“沒事了,在家閑不住,你這是要拍照取證?”上前接下祈銘手中的相機,夏勇輝又問:“什麽案子?”

“就陳隊前女友那個,卞什麽的,現在還是另一起兇殺案的嫌疑人……”

等聽完祈銘的陳述,夏勇輝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明顯流露出幾分詫異和憎惡,隨後主動請纓:“待會我拍照,祈老師。”

即便明確的得知自己的“寶藏”被發現了,卞鈺依舊是那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泰然,更不在乎被押進屍檢室裏取證。聽眼前這位年紀輕輕身形單薄的實習法醫命令自己“脫褲子”時,他挑釁的勾起嘴角——

“真脫啊?後生仔,我怕你自卑。”

口罩遮著半張臉,夏勇輝的眼裏毫無波瀾:“讓你脫就脫,哪那麽多廢話?”

卞鈺在外面被人捧慣了,在家也是掌權者,何曾被一個小小的實習法醫如此對待過,面上頓時湧起絲不悅。心裏念叨著“這可真特麽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一邊將褲子解開褪到腳踝,當著一屋子的男人展現自己傲人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