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方的冬天一旦進入陰雨連綿的時期, 簡直是冷得透骨。寒氣裹在水氣裏沁透衣物,這種時候取暖可就全靠抖了。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到早晨還沒停, 牛毛般的淅淅瀝瀝,體感溫度接近零度, 呼吸間已見白霧。從地鐵站口走到辦公室這段距離給高仁凍得臉都白了, 進屋戳空調通風口底下不挪窩了。

之前都是跟呂袁橋的車一起上班,出電梯直接進車庫,穿少點也不感覺冷。可昨天呂袁橋值夜班,早晨他自己坐地鐵, 沒看天氣預報,不知一夜間驟降了十度, 還穿著昨天那身單薄的襯衫加外套,結果出樓門就給凍透了。想著沒幾步就進地鐵了又懶得回去換衣服,卻是高估了自己的禦寒能力。

眼瞧著夏勇輝裹得跟個北極熊似的晃悠進辦公室, 高仁滿眼的羨慕:“啊, 小夏,你看著就很暖和。”

“我瘦, 不多穿點扛不住。”夏勇輝說完忽覺自己戳了高仁的肺管子, 隨即改口道:“你也得多穿點, 你看你這外套, 太薄了。”

自打入冬之後高仁這臉是肉眼可見的圓, 先前瘦出的一點點下巴尖兒, 現在只要一葛優躺立馬成倆了。高仁以前是練體操的,高消耗高攝入,練出來肌肉一停下來就抽抽回去了,耗能下降可飯量沒減必然會長肉, 這和大部分運動員非賽季都會變胖同理。而且他屬於胳膊腿瘦臉圓肚子圓屁股圓那種,體脂率稍微上來一點就顯得肉乎乎的。其實要擱夏勇輝看他根本不用減肥,其一,沒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其二,BMI指數正常,其三,人家呂袁橋又不嫌棄。所以,該吃吃該喝喝,只要健康比什麽都強。

哆嗦了得有十分鐘,高仁稍稍暖和過來,白裏透青的臉上可算見著點血色。給呂袁橋打電話叫一起去吃早飯,他轉頭問夏勇輝:“你吃了沒啊?沒吃一起。”

“吃過了,你去吧。”

說著話,夏勇輝涮好拖把,弓身認認真真的拖起看著反正挺光潔的地板。打從他進法醫辦的第一天開始,只要不加班熬夜,早晨來了必拖地擦桌子。當然了,桌子他只擦自己那張,其他人的桌上有個人物品,比如高仁桌上的高達手辦——呂袁橋送的生日禮物——據說價值五位數,碰壞了不好意思。

法醫辦公室的勤快實習生讓專門負責打掃衛生的大姐很是無奈,感覺是飯碗要被搶的節奏。對此夏勇輝給她的回復是:“沒事兒大姐,您放心,只要有重案組這部門在一天,您就不會失業。”

他這話一點不誇張,但凡趕上需要加班加點追進度的案子,重案組辦公室裏就跟台風過境一般,空的礦泉水瓶飯盒快遞箱一堆一堆的,一天光垃圾能收出來三大黑塑料袋。頭一次見著這種陣仗,夏勇輝曾好奇的問過苗紅,為什麽不讓實習生們打掃衛生。他剛進醫院實習的時候,每天早晨到單位第一件事就是打掃主任辦公室,有沒有保潔阿姨另說,這是規矩。

“睡覺的功夫都沒,誰還有空打掃衛生啊?”苗紅的桌子算整個辦公室裏最整潔的了,電腦屏幕上貼著的女兒照片,對比局裏其他女警員們的工位,完全沒有代表女性特質的裝飾物。不過她也就幹凈自己那一片地方,隔壁羅家楠的辦公桌要是沒人給打掃,兩天就能堆成垃圾場。

總而言之,保潔是全局最不可或缺的工種,沒有之一。

去食堂的路上,看高仁凍得縮起肩膀,呂袁橋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他裹上。這圍巾是安保處的大姐親手給趙平生織的,純毛加絨,暖和又舒服,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毛線選了個奶綠奶綠的顏色,戴上後給老趙同志那張臉映得泛綠光,果斷轉手送給呂袁橋。

進了食堂高仁一路小跑奔到窗口邊,搓著冷冰冰的手指頭說:“老胡,快,給碗熱的。”

食堂窗口負責打飯的老胡同志超喜歡高仁,這小家夥懂得珍惜糧食,吃什麽都不剩,也不挑食:“要粥還是面線糊?”

高仁抻脖子看看:“來碗燕麥粥吧,額……再要一條小炸魚,一個花卷,兩個鹵蛋,芹菜炒豆幹也要,啊!那個酸豆角多給我來點!”

他媽是山西人,家裏吃飯除了粥什麽都放醋,給這孩子弄得沒酸的吃不下飯。

“謝謝,胡師傅,我和他要一樣的。”呂袁橋跟在後面刷飯卡。

倆人端著托盤找位置坐下,結果一勺粥還沒吹涼,各自的手機在兜裏同時震了起來——不出所料,有案子。

真是的,連頓早飯都吃不踏實。

祈銘和羅家楠是在去局裏的路上被通知出現場的,直接拐去了目的地。本來羅家楠打算今天寫個年假申請,帶祈銘去暖和的地方好好瀟灑幾天,然而陳飛一個電話就讓他的申請表徹底扔進了廢紙簍。

到那一看,除了陳飛和苗紅,只有接警派出所的警員在拉警戒帶,居然沒有上一級單位的同僚——分局法醫痕檢警員,沒一個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