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第2/2頁)

確實失望。咖啡的香氣盈滿鼻腔,喝到嘴裏卻是異常的苦澀——破不了案了麽?那些劊子手就這樣逍遙法外了?

本來沒想給菲爾再回一封郵件,但也許是和羅家楠相處久了的緣故,祈銘對於隱忍這件事的閾值越來越高。不爽幹嘛不發泄出來?憋出毛病受罪的不還是自己?

輕敲鍵盤,他給對方回復道:【請代我問候你的長官,告訴他,去他媽的】

點擊發送,心情果然舒暢了許多。他甚至能想象出菲爾看到這封郵件時的表情,那個波多黎各裔的小個子男人臉上一定盈滿了驚訝。電話響起,接通後他語調輕快的“喂”了一聲。

“咋的,和林冬吃飯吃美啦?”

羅家楠聽祈銘接電話沒一千次也得有幾百次了,能輕而易舉的從一聲簡單的“喂”來判斷出對方此時此刻的心情。如果給祈銘的心情從0到100排序,越開心越高,那現在起碼在80分那档。

祈銘並不想和他解釋太多:“有事兒說事兒。”

“哦,對上了,報失蹤的就是死者,我說明天再帶他媳婦去認屍,但對方堅持,所以你看能不能想想什麽辦法,別讓死者以撅著屁股的形象出現?”

“那就用視頻吧,只拍臉,我待會把攝像機架上,你到時候帶她到法醫辦公室來看電腦屏幕就行。”

“成,呃,我大概……”羅家楠偏頭和旁邊的人說了句話,隨後又對祈銘說:“半小時左右到局裏。”

“來得及。”

掛上電話,祈銘走到櫃子邊,拉開櫃門取出攝像機。然而低頭調試機器的時候,眼前忽的一黑。他頓住手上的動作,摸索著撐住櫃子。陣發性腦供血不足引起暴盲,打小就有的毛病,多年來他已然習慣了這反反復復的突然失明。持續時間快則幾秒,慢則幾分鐘,這種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靜待視力恢復。所以他不能開車,不能做外科醫生,任何可能對自己或他人生命造成威脅的事情,都不能幹。

有時暴盲是因為突然受到刺激,情緒起伏劇烈,但更多的時候,黑暗的降臨毫無預兆。有時僅僅是睡醒從床上坐起來都會眼前一黑,什麽也看不見了。而每一次落入無盡的黑暗等待光明復蘇的時間裏,他都無法控制的產生就此永遠失明的恐懼感。

同時他的耳邊也會響起羅家楠第一次得知他這個毛病時,給出的毫無作用的安慰——“沒關系,就算你瞎了,也是個聰明的瞎子。”

然而這句話仿佛有什麽魔力似的,能抵消一部分對黑暗的恐懼。以前怕,是怕陷入黑暗之後,失去了堅持信念的能力。現在怕,是怕自己成為羅家楠的累贅。雖然那家夥總是大大咧咧的,一副“沒事你瞎了有我,我給你做眼睛”的態度,但他非常清楚,如果把那人禁錮在身邊、一天到晚除了圍著自己轉無所事事的話,一定會給憋瘋的。

這一次恢復的時間有些漫長,等到眼前模糊的出現光感時,祈銘覺著至少得過去了十分鐘。當然每一次等待光明重現的時間都很漫長,哪怕是幾秒鐘的功夫,也會在黑暗之中被無限拉長。徹底能看清東西後,他看了眼手機的呼入信息,確實有點久,距離羅家楠打電話給他已經過去了十五分鐘。

可能是和菲爾的那封郵件有關,他琢磨著。雖然並不覺著自己很失落,但身體是誠實的。“破壞者”一日不被緝捕歸案,噩夢必將如影隨形。然而眼下不是感慨命運的時候,死者家屬很快就會到,自己的事情只能暫時擱在一邊。

套好外套去解剖室架機器,沒過一會就聽到走廊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還有羅家楠的煙嗓:“祈銘!準備好了沒?”

祈銘開門探頭望向走廊,沖站在法醫辦公室的羅家楠比了個“OK”的手勢。他身後跟著個四十來歲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消沉。打扮的很得體,卷發整齊攏在耳後,臂彎裏挎著駝色的皮包,同色系的長風衣下露出一雙纖細的腳踝。個子蠻高,腳底下一雙矮跟鞋,卻看著和微微弓身開門的羅家楠差不多高。

等他們開門進去,祈銘轉身回到解剖台邊,打開攝像機調整拍攝角度。確認只拍到死者面部後,他返回到辦公室裏,與那位家屬點頭致意,走到桌邊弓身握住鼠標問:“你準備好了麽?”

女人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貝齒輕咬櫻唇,隨後用力的點了下頭。

點擊鼠標的“哢噠”聲清脆響起,接通傳輸畫面,屏幕上緩緩顯示出死者的容貌。只一眼,女人便擡手緊捂住嘴,隨即擰過身沖到洗手池邊劇烈的嘔吐起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