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根據鑒證對彈頭的分析以及羅家楠提出的思路, 本案的嫌疑人排查範圍可縮小至有軍隊背景的人,還是從死者身邊的人開始排查,能接觸到道具槍的必定是和劇組有關的人。”

陳飛說著話, 視線在羅家楠臉上稍作停留, 感覺這小子今天萎靡不振的, 一點也沒有往常那種找到案件突破口的興奮勁兒。大概率是和祈銘吵架了, 要不就是被老爹熊了, 不過以他的經驗來看, 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散了會, 陳飛叫住蔫頭耷腦的羅家楠,借口蹭煙抽,實則是想關心下對方。打從上次羅家楠吐了自己一身血, 他一聽說羅家楠和祈銘鬧別扭, 心就得忽忽悠悠往上提。怕了,真怕了,羅家楠氣性有多大他心知肚明,尤其是擱祈銘那, 打不得罵不得的,有火只能往肚子裏憋,日積月累,可不得給憋出血來麽。

點上煙,羅家楠悶頭抽著,耷眼盯著安全通道裏的垃圾桶,直勾勾的,仿佛那上面開了朵花似的。

“誒,你爸昨兒給我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有空回家呢。”不好直接問羅家楠因為什麽一臉喪氣,陳飛搬出羅衛東挑話頭。

眉頭要皺不皺的, 羅家楠沒好氣道:“下回您就跟他說,有空我一準回去,催什麽催,催命!”

陳飛故作不悅狀:“呦呵,翅膀硬了是吧?臭小子,那是你親爹!有這麽說自己爹的麽!”

羅家楠不服氣,脖子一梗:“他當兵的時候一年一年不著家,我媽說什麽了?後來轉業回來了,家裏的事兒還是一點兒心都不上,我都上初中了,他還去小學給我開家長會!現在退休了閑的沒事幹想起管我來了,早幹嘛去了!”

聽著那明顯是遷怒於人的話語,陳飛心說看來這股氣兒憋得不小,而且百分之百是跟祈銘賭氣。於是順著話茬,他繼續說:“你爸當兵那會是保家衛國,做特警是為了保護老百姓踏實過日子,他不想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啊?再說你也沒少給他添堵,拿著你爸的警棍去學校打人結果進分局了,害你爸差點脫警服,這是不是你幹的好事?”

“嗨,那都哪百年的黃歷了,您提那個幹嗎啊?”

面皮一緊,羅家楠偏頭望向窗外。以前跟祈銘吹牛逼的時候拿這事當光榮,可被長輩提起卻是不免羞愧。當初是他爺爺低頭求人才沒給他行政拘留,要讓他爸處理,估計得給他扔局子裏待幾天醒醒腦子。

“所以說啊,一家人得互相體諒,誰還沒個給誰添堵的時候?”言語間陳飛有意把話往給羅家楠解心頭疙瘩的方向說:“嗨,也別說你了,就這麽些年我也沒少讓老趙跟著我屁股後頭著急上火,哪回我罵完領導不是他給人家賠笑臉找台階啊?”

這話給羅家楠逗樂了,嗤出口煙說:“是,您就去那管殺不管埋的。”

“有老趙給收拾殘局,我怕啥?”

“嘖,瞧瞧趙政委給您慣的。”

“活該,他自己樂意。”

“對對對,都特麽是自找的。”羅家楠仰臉長嘆了口氣,說不上什麽滋味的感慨到:“我有時候就想,瞎操那閑心幹嘛,誰心裏還沒點主意呀是不是?有些事告訴我呢,我就聽著,不告訴我,拉倒,愛他媽怎麽著怎麽著。”

話已至此,陳飛覺著可以單刀直入了:“怎麽了這是?又和祈老師置氣了?”

羅家楠擡手揮散煙霧,故作滿不在乎道:“沒,跟他置氣我這血可不夠吐的。”

陳飛並不追問,點點頭語重心長道:“知道就好,有話攤開了說,別憋著,兩口子過日子哪有鏟子不碰鍋沿的?而且就你這狗脾氣,換個人早跟你散夥了,可人祈老師呢?從沒在外人面前說過你半個不字,一天天知冷知熱的關心你惦記你,你可知足吧啊。”

——我知足,可我真憋屈啊!

羅家楠現在徹底感受到“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了。正如陳飛所說,在旁人看來是祈銘一直在遷就他,當然事實也確實如此。他脾氣臭毛病多,一沒錢二沒權,學識修養跟祈銘差出半個赤道,這人家都能守著他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說感恩戴德怎麽也得是心存感激,就算偶爾被祈銘氣得上躥下跳也是能遷就便遷就。可祈銘決定跟林陽合作這件事又的的確確的碰觸了他的底線,他想遷就也遷就不起來啊!

猛嘬了口煙,他擡眼看向陳飛:“陳隊,我問您個問題。”

“說。”

“要是趙政委和賈處合計個事卻沒告訴您,您生氣不生氣?”

陳飛和老賈不對付,這是局裏人盡皆知的事情。當初喬大偉調後勤老賈那還卡了一道,給陳飛氣的,沖到七樓後勤處找老賈拍桌子,據說震得九樓局長杯子裏的茶水直畫圈。

提起老賈陳飛就想皺眉頭,眨巴眨巴眼猶豫道:“那得分什麽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