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三次摁斷微信視頻通訊請求, 羅家楠將手伸向車窗外彈了下煙灰。很快祈銘發來個問號,他遲疑了幾秒關掉手機,爾後集中精神將視線投向夜色中的海平面。出來之前已經和苗紅打好招呼了, 到明天早晨之前, 就算地球要炸了也別找他——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打擾他和“毒蜂”的面談。

當初聽說“毒蜂”因越獄被擊斃, 他隱約感覺這消息背後隱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企圖。像林陽這樣跨國犯案的頂級職業殺手, 手中掌握的秘密足可以向執法部門換來免死金牌。各國有多少軍政要員死在那家夥手中尚是個未知數, 而其背後的雇主一旦得知此人被抓, 必得惶惶不可終日, “毒蜂”不“死”,不足以讓那些人安心。

所以接到林陽的電話後,羅家楠沒有通知任何人有個曾經的通緝犯聯系了自己。他很清楚, 不管是以何代價作為交換, 現在,殺手“毒蜂”在國際刑警組織的档案記錄之中是個死人,而那個曾經將他打到命懸一線、在ICU裏躺了三個星期的混球,已經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於日光之下。不過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吧, 他琢磨著,非得約晚上見面,還得選老海堤路渡口這樣人跡罕至的荒蕪之地。

儀表盤上的時鐘跳至二十二點,視線所及之處卻仍是空無一人——林陽遲到了。

腥鹹的海風拂過,羅家楠微微眯起眼,將手伸進懷中握住槍柄,同時彈開保險。對方不是帶著惡意而來,他能肯定,但總歸是有筆帳得和那家夥算清楚。沒有原諒與不原諒之說,那日的狹路相逢是警與匪的對決, 只不過他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十點過十分,林陽依然沒有現身。那家夥肯定就在附近,羅家楠確信,在某處觀察著,不知作何打算。正欲下車朝周圍吼一嗓子“你丫慫啦?”,他忽見一星紅點打在了方向盤正中兩個英文字母“E”之前。

——我艹!

這他媽也太搓火了。羅家楠推門下車,順著紅光可能射來的方向高聲吼道:“你丫屬王八的?縮殼裏?有種出來!”

然而入耳的只有風聲和海浪聲,還有自己滿含怒意的粗重呼吸,沒有人回應。時間緩慢的拉長,突然間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羅家楠心頭一驚果斷抽槍回身,然而眨眼間警用手槍便被對方執到了手中。有一秒鐘麽?他不確定。能確定的是,如果林陽打算殺他,絕不會給他留吃驚自己迅速奪槍的功夫。

合上保險,林陽將槍扔還給羅家楠,在對方充滿敵意的瞪視中緩緩垂下手,比劃了一個比車頭稍高點的位置——

“不用介意輸給我,我大概這麽高的時候就開始殺人了,那個時候你還沒出生。”聲音一頓,又說:“你的身手在警察裏算好的了,我見過很多套著身皮耀武揚威的慫包,敢和我硬碰硬的,都是這個——”

見他豎起大拇指,羅家楠喉間一梗,強迫自己緊緊捏住差點揮起的拳頭——不帶這樣的,上來就誇,架還怎麽打?

雖說羅家楠不是個不禁誇的主,但能得到林陽這樣的強者肯定,感覺比開表彰大會時站台上領獎還光榮。生長環境不同,經歷不同,接受的訓練不同,跟林陽一比,羅家楠感覺自己就是朵溫室裏的花兒。同齡人都在學校裏讀書時,林陽已經開始殺人了,他的人生之路是踏血前行,之所以能活到今天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以談談了麽?”林陽鄭重的請求道。

“有話說,有屁放。”心中敬仰強者,但羅家楠嘴上依然沒好氣兒。別的不說,就說對方和祈銘背著自己查案這事兒,起碼夠他消化個三五年的。

忽然間又想起什麽,他在林陽再次開口前質問道:“你帶槍了?”

林陽攤開手,表示自己沒帶任何武器。羅家楠朝方向盤上的紅點一指,很明顯,那是狙擊槍的紅外瞄準點。林陽以前犯的事隨著“毒蜂”的消失已然一筆勾銷了,但新的犯罪行為,作為警察他絕不會姑息——非法持械,豁出去今兒再進回ICU也得抓。

林陽偏頭看了一眼,隨後從兜裏掏出個類似車鑰匙的玩意,摁下,紅點“唰”的消失不見。

“是根紅外筆,嚇唬人的時候挺有用的。”林陽朝不遠處的石台階擡了擡下巴,“我習慣獨自一人行動,不過讓目標以為有幫手在的話,動歪心

眼之前需要權衡下利弊。”

意識到自己被耍,羅家楠的表情明顯比剛才更加不爽。老奸巨猾都不足以形容,這家夥玩人的手段簡直是一套一套的。

林陽不繼續觸他的逆鱗,而是坦誠道:“我現在為國際刑警組織做事,手上可用的資源很多,祈銘的案子已經有眉目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家夥引出來抓住,然後交給你們,通過引渡條約送回美國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