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審訊室裏, 羅家楠將一份份證據陳列到徐漢面前:兇器上的指紋對比結果,在其出租屋裏搜到的道具槍,打磨過的彈頭照片, 鹹魚上的買“狗”記錄以及銀行的流水單。

還真讓羅奇說中了, 徐漢就是在鹹魚上買的槍。根據他們的聊天記錄得知, 徐漢問賣家訂的“羅威納犬”實際為沙漠之鷹的代稱。

聽查幹巴日說, 抓徐漢的時候還挺驚心動魄的。這小子不愧是當兵的出身, 兼之幹保鏢幹了將近二十年, 一身的功夫, 四個當地警局的小夥子撲上去都沒給他制住。帶槍了可不能開,真打死徐漢,是誰指使的他就問不出來了。

幸好查幹巴日是練摔跤的, 連續參加過多屆那達慕大會的摔跤比賽, 搞這麽些年政工沒把身手丟了。眼瞅著徐漢掙開同事往窗台上竄,他沖過去一記抱摔給人撂下了地——五樓啊,這要蹦下去,不死也得殘。

擺好證據, 羅家楠抱臂於胸,皺紋看著低頭不語的徐漢問:“三十萬弄沒條命,差點給你自己也搭進去,誒,值麽?”

面對如山的鐵證,徐漢不做任何辯解,只說:“殺人償命,該怎麽判怎麽判我吧。”

“冤有頭債有主,誰指使你的,你總該告訴我們吧, 嗯?”

羅家楠問完側頭看了眼徐漢的表情,沒變化,一如被押解進來時的冷靜和堅毅。目前懷疑是程暉指使的徐漢,但找不到他們之間的聯系,錢上追不著,應該是給的現金。如果徐漢不開口,就算有袁傑提供的那封恐嚇信做證據也無法釘死程暉。實話實說,羅家楠覺著這事兒有點蹊蹺,按理說徐漢受雇於人,一旦東窗事發被緝拿歸案,怎麽著也得有個好態度保命才對。

可徐漢拒不交代背後的主謀,只是一心求死。難道不光是錢上的事兒?程暉還有恩於他?所以出了事兒徐漢自己一人死扛?

隨後無論警方如何軟硬皆施,徐漢再沒說一個字。

感覺這麽熬下去沒用,陳飛看了眼表——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擡手敲敲單向玻璃,示意屋裏負責審訊的羅家楠他們把徐漢送回臨時牢房。回辦公室羅家楠把自己扔進轉椅裏,十指交握置於腦後,仰臉望著天花板出神。硬釘子碰的多了,然而這顆比以往的都結實。徐漢不狡辯,不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話。打親情牌都沒用,給他看兒子女兒的照片,卻仿佛更堅定了他求死的決心一般。嚇唬更嚇唬不住,他死都不怕,還怕什麽?

肩膀搭上細長白皙的手指,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祈銘的白大褂隨穿隨洗,洗完還得消毒,即便是脫了白大褂,身上也還是飄著股子消毒水的味兒。

羅家楠又往後仰了半寸,自下而上倒著看祈銘,勾起的嘴角略帶疲態:“你還沒回去啊?”

“剛忙完,”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另一側的肩膀,“審不出來就別較勁了,下班吧,你都三天沒回家了。”

羅家楠站起身拎過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抖了抖,邊穿邊跟祈銘逗貧:“得,聽媳婦的話沒虧吃,走,回家睡覺去。”

出樓門正碰上夏勇輝,羅家楠隨口問:“誒小夏,用不用捎你一段?”

“謝謝,我朋友來接我了。”

夏勇輝說完匆匆離開。往停車場走著,羅家楠的視線追著他出市局大門,看對方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深灰色轎車。剛拽開車門就聽高仁跟後面喊:“等會我等會我!”

一路小跑到羅家楠的車旁邊,高仁問:“能搭我一段麽,地鐵已經停了。”

羅家楠無所謂的聳了下肩,上車撞上車門忽然又想起什麽:“你們仨都走了,法醫辦公室誰值班啊?”

“今天沒開機器,不用人看著。”祈銘邊扣安全帶邊替他解惑。

“哦,這樣,我一直以為是你們仨倒班值呢。”

說著話,羅家楠將車駛離車位。高仁家和他們住的地方並不順路,實際上是在相反的方向。他們回家是出門右拐,去高仁那得往左拐。結果羅家楠給忘了這茬了,出門直接往右打輪。高仁一看就叫了起來,沒轍,羅家楠只好壓著雙黃線掉了個頭。結果沒開多遠遇上紅燈,剛把車停下,感覺左側余光掃著個熟悉的人影,偏頭一看,是坐在副駕的夏勇輝。

夏勇輝正和駕駛座上的人說話,車窗半開,從羅家楠的角度看不清駕駛座上的人長什麽樣,只能看到截高挺的鼻梁。能看出來是個男的。他正欲打個招呼,左轉彎的燈亮起,那輛深灰色的轎車隨之啟動駛離原位。

“你看什麽呢?”祈銘發現羅家楠抻著脖子往外瞅。

“哦,沒,剛我看小夏在車裏,想說打聲招呼。”羅家楠收回目光,隨意的掃了眼後視鏡,對上高仁笑眯的眼,“你跟那笑什麽呢?笑的跟——咳,狐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