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模糊的視野中, “邵玉”有條不紊的收拾著現場,消滅證據。

祈銘一動不動的躺在地毯上,麻痹感迅速蔓延, 瞳孔因藥物作用而漸漸擴散。身體不能動, 腦子還是清醒的, 噩夢重演, 但恐懼感並不強烈, 此時此刻仿佛靈魂脫離了軀殼, 並以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分析狀況——

當年FBI勘驗現場, 從他的咖啡杯裏檢驗出了東莨菪堿和氯丙嗪,這兩種藥物混合使用會抑制副交感神經和中樞神經系統使人迅速麻痹,且有可能導致幻視。所以他的記憶不完全可信的, 尤其是出現在身後的小醜面具, 對於當時調查案件的FBI探員來說,可能只是藥物作用下產生的幻覺。

可是現在,他很清楚的知道一切都不是幻覺,那個糾纏多年的夢魘再次出現了, 還是他最信任,最不設防的人——芒果慕斯的香甜掩蓋了藥物的苦味,就像無害的外表掩蓋住了邪惡的內心。

邵玉這名字不是第一次聽說,他是邵辰的哥哥。按照邵辰的說法,年少的兄弟二人一同進入寄養系統,卻就此失去了聯系。同樣有著失散的手足,祈銘非常能感同身受邵辰對親情的渴望。曾經他拜托FBI幫忙尋找,然而面對龐雜混亂的寄養記錄,探員也是一籌莫展。這種情況太常見了,尤其是非法移民的孩子, 身份信息、住址信息可能都是隨手填上去的,他們進入寄養系統的時候就像一滴水滴入了太平洋,完全無跡可尋。

可這個人不是邵玉,祈銘確信,這就是邵辰。雙重人格麽?也許。在極度孤獨和無助的環境下,心理防禦機制啟動,憑空創造出一個朋友或者親人以保護瀕臨崩潰的大腦。又或者邵玉真實存在過,但是已經死去,而邵辰不願接受現實,日積月累,記憶深處的碎片固化整合,漸漸分裂出一個獨立的人格。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導致的,從理論層面來說,這個分裂出的人格大多具有攻擊性,因為它出現的使命就是為了保護主人格不受侵害。比較常見的是,副人格的行為記憶可包含主人格,但副人格做了什麽主人格卻沒有相關的記憶,這就導致了副人格產生的犯罪行為,主人格對其一無所知。而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外界的刺激,副人格覆蓋主人格的情況也會出現,最極端的情況下,主人格甚至會被完全消滅。

只是他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會讓“邵玉”有著如此強烈的敵意,他和邵辰是朋友啊,他的存在並不會傷害到邵辰。也許是他那句對著攝像機說出的“我一定會抓到你”,讓“邵玉”感覺到了威脅?那麽“邵玉”殺過人麽?他為何加入精利?他明明知道一切,卻還陪著他們演戲,又是因為什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有的是機會下手,為何拖到現在?還有,那句留在案發現場的“If you kill him,He will win”,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疑問很多,卻沒有答案。

失感導致時間觀念混亂,不知道過了多久,祈銘看到對方再次來到面前。蹲下身,“邵玉”打開手機電筒照射他的眼睛,被強光刺激卻未見瞳孔強烈收縮,說明藥物作用已達峰值。現在的祈銘就是案板上的魚,可以任其宰割。

“邵辰很喜歡你,哦,請別誤會,不是羅警官那種喜歡。”一邊將祈銘從地上拖起,“邵玉”一邊自顧自的說著,他知道他聽得見,“可以說,他很崇拜你,而且自從你出現他就不怎麽需要我了,嗯,不得不說,這令我很是嫉妒。”

無法給與任何回應,祈銘只能靜靜的聽著。嫉妒會使人瘋狂,許多不可理喻的行為都因嫉妒而導致。

“不過我這個人呢,其實很好說話,只要你是真心對邵辰好,我完全可以容忍你的存在……但是我很討厭被人威脅,你不是想抓我麽?我就在你眼前,抓我啊!”

面對挑釁,祈銘唯一能給出的反應就是些微的挪動下眼珠。果不其然,他遇襲是因為珍妮特李的案子。所以說犯下案件的就是這個“邵玉”,這也許就是他加入精利的敲門磚。那麽珍妮特在哪呢?如果她已經死了,屍體在什麽地方?

腦子裏閃過這些想法的同時,他又未免自嘲——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還想著追尋受害者的下落,真是的,我怎麽和羅家楠越來越像了。

而想到羅家楠,失去知覺的身體竟是本能的一震,擴散的瞳孔居然又凝起了微弱的光芒。許是沒有料到他在藥物的控制下還能產生反抗的能力,哪怕是很輕微的反應,也讓“邵玉”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的驚訝。

只不過這種情緒一閃而過,他確信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一開始不知道你是怎麽聯系上外界請求救援的,反復的看那段視頻,然後發現你居然會點盲文,呵,百密一疏啊,不過這一次我不會犯相同的錯誤了,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