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帶甜味的塊莖

葉安是被一陣怪異的叫聲驚醒的。

爐中的火已經熄滅,僅余些許殘燼。煙囪上掛著未蒸幹的水珠,鍋內燒沸的水變得微涼。

太陽西沉,冷風驟起,卻無雪花飄落。

葉安這一覺睡了四五個小時,明明睡得極沉,更沒有噩夢造訪,體力卻沒恢復多少。大概是驟然放松的緣故,多日來的疲勞一夕間湧上,明知道該起身,四肢卻是一陣陣酸軟,只想蜷縮在溫暖的毯子裏一動不動,很快又是睡意朦朧。

“起床!”

葉安攥緊手指,扯動掌心的傷口,痛楚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迅速清醒過來。

掀開毛毯坐起身,葉安走到泥爐邊,端起不再燙手的鐵鍋,咕咚咚喝下三大口水。反手擦去嘴邊的水漬,在地上跳動幾下,又走到門邊吹了陣風,總算是精神許多。

屋外傳來野獸的吼叫,是夜行的變異獸開始外出捕獵。

葉安將堵門的石頭移開一些,挑開擋在門上的樹皮向屋外望去。

夜色漸濃,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懸,繁星點綴四周,灑落清冷光輝,同冰湖交相輝映。

遍布裂紋的冰層下,一個又一個水旋自湖底湧出,是藏在水下躲避寒冷的魚群。察覺到季節變換,變異魚大群遊向湖面,尋找冰層的薄弱處,隨時準備破開冰面汲取新鮮的氧氣,捕食弱小的魚群和不慎落水的野獸。

湖對岸的森林中,盯上木屋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無論多麽貪婪兇狠,在變異獸大量出沒的深夜,他也不敢獨自在林間徘徊。

距離湖岸不遠處,三四棵巨樹的樹皮上都留著男人用指甲抓下的印記,象征附近有地鼠洞,方便下次尋找。

樹下,一條火紅的變異狐飛速躍過,追逐在積雪中藏身的白色雉雞,尋找雉雞的巢穴,吞吃被幹草包裹的禽蛋。在變異狐咬死雉雞挖開殘雪時,茂密的樹冠間,一頭黑色的豹子已經鎖定它,即將縱身撲下。

葉安關嚴屋門,重現將石頭堵在門後,擋住夜間的冷風,也隔絕在風中回響的獸吼和鳴叫。

屋內有些冷,葉安抓起一條毯子裹在身上,重新點燃爐火,添了五六根柴。

火焰燃起,熱量向外散發,葉安搓搓手,從墻邊提來一只獸皮袋,解開袋口,倒出數十顆拳頭大的松塔。

午夜時分,森林中最是危險,哪怕有木屋作為庇護所,他也不敢輕易入睡。想要熬過漫長的黑夜,他必須給自己找點事做。

葉安盤膝坐在地上,撿起一枚松塔,取出短刀,開始剝裏面的松子。剝出的松子集中放在盤子裏,積攢到一定數量,就會倒進清空的鍋裏,放在火上烘幹水分。

在烘幹的過程中,葉安折斷一根較長的樹枝,在鍋內不斷攪動,確保松子能均勻受熱。等松子表面泛起黑灰,空氣中飄散一陣焦香,就會將松子倒在獸皮上放涼,再用幹凈的獸皮包裹起來保存。

幾十顆松塔讓葉安收獲了數百枚松子,除了空心和壞掉的,余下都很飽滿,砸開碾碎成粉末,完全能代替鹽來使用。

火焰在爐中跳躍,焰心微藍。

屋內溫度漸漸升高,葉安坐在火爐邊,手中一直沒停,額前冒出一層油汗。

“難得。”

葉安放下短刀,解開裹在身上的毯子,抹去額頭的汗水,將處理好的松子放回到墻邊。為避免受潮,下邊墊了一層樹枝和幹草。

“天亮要去找木料。”

處理完松子,松塔被葉安掃到柴堆裏。

拍掉手上的碎渣,葉安大致估算過時間,現在應該是後半夜兩點左右。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他可以再睡三四個小時,醒來正好是清晨,可以抓緊時間幹活。

葉安又向爐子裏添了幾根柴,確保火焰不會熄滅得太快,仰面躺在床上,用毯子裹住身體,思量明天要搜集多少木料。

“柴火要多搜集一些,要做一張桌子,最好能找到大一些的硬木,還要準備門板和窗戶。”

除了爐火和從門窗縫隙灑落的月光,室內沒有更多光亮。葉安睜眼看著黑漆漆的屋頂,不停自言自語,既為安排接下來的計劃,也為排解孤獨感,讓自己的神經得到放松。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屋外又傳來一陣怪聲,夾雜著松鼠長短不一的尖銳叫聲。

在松林邊藏身數日,葉安多少能辨別出這些叫聲的含義,這是松鼠群在捕獵,目標正是生活在林中的短尾猴。

大災之後活下來的動物沒有純粹的食草種群,哪怕是遷徙的鹿群,遇到機會也會開葷。

松鼠將短尾猴視為獵物,反過來被短尾猴捕殺的松鼠也不在少數。捕食者和獵物的界限時常模糊,上一刻勝券在握,下一刻就可能被反殺。

葉安親眼目睹過一場戰鬥,在他差點被砍的隔日,一只落單的松鼠遭遇三只短尾猴,被逼到雪地上,差點被猴群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