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楚歌他這段時間就一直很不對勁, 我早該看出來了。”

“他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以為他是比賽壓力太大,”牛帥帥捂住臉, 淚水從他的指縫不斷滲出, “我該怎麽辦啊……我以後該怎麽辦……”

牛帥帥哭得像失去了全世界。

公寓裏到處都是楚歌殘存的氣息, 鋼琴、吉他、散亂的樂譜, 冰箱裏剩了一半的披薩,墻壁上被紮出的飛鏢孔,一切都太鮮明了,就好像楚歌只是暫時出了個門, 馬上就會回來。

景深默不作聲地站在“他”的照片前,放大的照片被壞心地加上了胡須,看上去很滑稽。

自從這本書發生變化後,他和楚歌就幾乎不再聯系。

生性涼薄,說的大概就是他。

景深擡手撫摸墻壁上的飛鏢孔。

徐咨羽給牛帥帥遞紙巾,安撫道:“別哭了, 你仔細回想一下,他身邊有沒有出現過什麽異常的事情。”

牛帥帥嗚咽著事無巨細地說著這段時間楚歌身邊發生的事情,身處其中的時候當然覺得沒什麽,事後回想起來牛帥帥就覺得哪哪都不對勁,邊說邊責怪自己沒有及時發現楚歌的異常, 自責地快要嘔出來。

徐咨羽沉著臉聽著,余光掃向一旁的景深。

景深垂著臉,手掌按在墻面,面上沒什麽表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低氣壓。

讓牛帥帥發泄了一會兒,徐咨羽把人送回臥室休息, 回到客廳時,景深人已經站在了陽台上,陽台上沒開燈,唯有冷冷的月光灑下。

“在想什麽?”

“天氣轉涼了。”

盛夏的余威在那一場選秀後徹底消逝,秋意不知不覺已侵入了夜晚。

徐咨羽攥住景深的手,景深的手很涼。

楚歌的死無疑給徐咨羽造成了重重的一擊。

這個世界無法通過死亡離開,這在徐咨羽的驗證中已經是鐵律一般的存在,而楚歌就在他們面前打破了那條鐵律,還是以如此決絕的方式。

一切話語此時都變得蒼白無力,徐咨羽單手摟住景深的肩膀,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

冷空氣呼入肺腑,在胸膛裏混亂之後呼出依舊是涼的,景深竭盡全力地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不要令徐咨羽看出異常。

景深轉過身擁抱了徐咨羽,最親密的姿勢互相就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可以更好地掩飾。

楚歌的葬禮很轟動。

他死在總決選登頂的前一刻,虐粉虐到了極致,粉絲多到幾乎淹沒現場,數百個保安都無法維持現場的秩序。

鋪天蓋地的哭聲令室內的景深再一次實際地感覺到:楚歌死了。

對於書裏的人物來說到底什麽是死亡?

作者砍掉了這個人物,如果讀者還記得他,他算死了嗎?

如果文章中逐漸淡去了那個人物的存在,即使還存在於文中,那他還活著嗎?

景深無法停止思考,就像他無法停止內心的憤怒。

來祭拜的圈內人士很多,蘇照月就是其中之一。

蘇照月神情恍惚地獻上了一朵白玫瑰,然後就開始滿場尋找景深的身影,蘇照月找到景深的時候,景深正和徐咨羽坐在後院的長椅上,淡綠的葉子落了滿地。

蘇照月站在遠處不敢過去。

楚歌死了,他當然很難過,但是一點都不像死了初戀。

從一開始的驚駭到之後的平靜接受也就兩三個小時的事情。

蘇照月為自己的冷酷感到震驚。

他向自己的經紀人求證,“楚歌死了,我好像不是很傷心。”

經紀人一臉疑惑,“你也就和他合作過一部戲,要有多傷心?”

蘇照月道:“我喜歡過他。”

經紀人嚇得趕緊捂他的嘴,“我的大公子,可別亂說話,人都死了,你說這種話他粉絲會以為你吃人血饅頭,別以為你是蘇家大公子人粉絲就不撕你。”

蘇照月拉開他的手,喃喃道:“我真的喜歡過他的。”

是一見鐘情。

只是那“一見”在記憶裏已經很模糊,蘇照月甚至覺得那是另一個人,個子不高,說話甜甜的,身上有好聞的香氣。

徐咨羽拍了拍景深的膝蓋,往左手邊一指,“他好像有話跟你說。”

景深擡頭,蘇照月站在不遠處,神情恍惚。

“來送楚歌?”

景深的聲音把蘇照月嚇了一跳,他往後退了小半步,低著頭沒敢看景深,“嗯。”

“節哀。”

蘇照月臉上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哦。”

他不難過,這是他最大的難過。

蘇照月晃了一下,“你也節哀。”

景深無話可說,他不喜歡在表達自己的情緒上面撒謊。

連綿不斷的哭聲傳入耳中,景深很冷靜道:“我不傷心。”

蘇照月猛地擡頭,他看到景深的臉,眼睛很幹凈,表情毫無起伏,他重復道:“沒什麽好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