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4

看著暢晚那身緋紅的衣服, 陸西頓時有些不敢直視,輕輕一嗅,似乎連周身的空氣都帶上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腥味。

其他弟子原地休整後又開始排陣定向, 陸西身邊的人漸漸少了,沒有其他人的注視,暢晚好像一下變得跟他親近起來,陸西朝旁邊躲一步, 他就往前湊一步,直到陸西一個踉蹌頂在馬背上,暢晚才堪堪停住腳步。

他笑吟吟地伸手接下一滴從陸西額角滾落的冷汗:“師父臉色好白啊,是冷了嗎?”

陸西:“你的手那麽涼, 是死了嗎?”

暢晚:“師父可真會說笑。”

陸西:“我不是說笑,是明知故問。”說著一把甩開暢晚的手,“不管你有多大怨氣,我跟你又不是認識, 冤有頭債有主,誰跟你有仇麻煩你找誰去, 幹嘛老跟我鬼氣森森的。”

陸西低頭整理包裹,暢晚在旁邊跟他並肩站著。從那雙璨若朗星的眼眸中, 根本看不出絲毫的戾氣, 可陸西的余光卻瞥見,他指尖的黑氣忽然化作一把鋒利的紅刃短刀, 隨著暢晚的指尖遊蛇般的轉了幾圈,忽然定在了他的腰側。

隨之一股逼人的寒氣順著被刀尖抵住的地方蔓延開來,陸西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定住了,甚至張了張口連聲音也發不出。

暢晚用另一只手把包裹裏的東西一件件塞回去擺好,在不知情的人看來, 完全就像是暢晚在幫他整理東西,可他貼在陸西耳邊說的卻是:“我做什麽向來都隨心所欲,殺人殺誰,根本不需要理由。不過非要一個理由的話,就是你太多余了。”

他望著陸西莞爾一笑:“就這樣,永別了師父。”

沒想到這家夥這麽快就要對他下手,陸西心中一涼,早知道剛才說話就對他客氣點了。

可他實在不懂,自己到底哪點惹到了他?!簡直莫名其妙啊!

沒想到就在這時,林子前方忽然傳來敲鑼打鼓的奏樂聲,悠揚的嗩呐聲穿透濃濃白霧,把法陣中的弟子們都驚得睜開了眼。

情況有變,宋成玉讓他們立刻撤退回樹林裏,把路避讓開,看著眾人紛紛退出法陣朝這邊走來,抵住陸西的刀才瞬間在空中化為烏有,暢晚在後面抓了陸西一把,威脅道:“敢說多余的話,你活不過今晚。”

陸西心裏嗤笑,好像他不說就能活到明天似的,但他表面上也只能點頭:“就算我說了有幾個能信的,你一哭他們都快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大家迅速放棄馬匹,撤退到後方的樹林裏屏息隱蔽起來,可是藏好才發現,人群中似乎少了一道身影,擡頭朝前方一看,才發現那個年齡最小的師弟被路中央的荊棘草纏住了褲腳,因為他入宗門還未滿一年,並無佩劍,只能使勁甩腿來掙脫長滿尖刺的藤蔓。

眼看不遠處的嗩呐聲就要傳到眼前,小師弟急得冷汗直流,纏在腳踝上的荊棘非但沒有一絲松懈的跡象,反而越纏越緊。

此刻他也顧不得疼痛了,趕緊用兩只手去扯荊棘,幾個師兄要起身去幫忙,卻見宋成玉緊盯著前方濃霧中影影綽綽的身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意思顯然就是不許他們貿然行動。

這下幾位弟子紛紛沒了動作,只能蹲在原地,擔心的看著被纏住小師弟,心裏祈禱著快點解開啊!

可是小師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眼見兩只手都被紮得鮮血淋漓,卻沒有一個人來救他,他回頭看著白霧中忽然跳出來的一隊人,每個人穿著紅色短衣,綠色長褲,腳踝用麻繩系著褲腿,腳下的鞋子足足六尺長。

帶著像黑白無常一樣的高帽子,通紅的臉蛋上貼了兩塊紅紙,眼睛沒有瞳仁只有兩顆豆子大小的黑點。

踩著凹凸不同的山路上,搖搖晃晃的就像一排隨風舞動的紙人,可他們肩膀扛起的紅色木頭上,卻吊著一口巨大的棺槨,上面纏滿了白色綢花,還有空中洋洋灑灑的紙錢。

這詭異的一幕嚇得小師弟更是軟了手腳,癱坐在地,看著師兄們的方向眼睛像是兩個漆黑的無底洞,滿是絕望。

相信那一刻他心中應當充滿了怨恨,為什麽不救我,你們為什麽不救我!

藏在樹後的暢晚透過斑駁的樹影對上了小師弟絕望的眼睛,袖中的雙手猛然握緊,思緒仿佛倒回了曾經的時光。

他看向周圍這些揣揣不安的弟子們,眼底一片冰冷,就像是看死人。視線移向宋成玉時,困惑的目光中不禁帶上一絲隱隱的失望。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忽然從身側沖了出去,帶著搖晃的樹枝一陣沙沙作響,看著在地上滾了幾次,沖到小師弟面前的陸西,藏在樹下的師兄弟們都愣了。

陸西揮劍斬斷小師弟腳下的荊棘,趕在擡棺隊走來的前一刻抱住小孩,快速滾到了樹林裏。

他扶起坐在地上的小師弟,小孩還用一雙驚恐無措的眸子看向他,雙眼無焦,兩只手還在不停的顫抖,嘴唇哆嗦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