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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碗裏的湯藥都見了底,裏面那顆小圓球也不見了,陸西才如釋重負。

從宋成玉手中接過藥碗連忙問:“師父覺得如何?有沒有感覺身輕如燕,身體由內而外散發出脫胎換骨的舒適感?”

宋成玉垂眸又拿出一摞裁好的符紙:“藥剛喝下去,怎麽可能立竿見影。”

陸西看宋成玉虎口上焦黑的傷痕還在,周圍的淤黑也沒消散下去,不免有些失望,還說什麽能解百毒的神藥,結果也不過如此。

只能搔搔頭道:“也是。那師父好好休息,弟子就不打擾了。”

往日練劍都要大師兄挨門去叫,可是今日,時辰還未到每個弟子就自覺的在院子裏站成一排,沒時間打理的外衫都在今日煥然一新,糟亂的頭發也梳理成了一絲不苟的模樣,額前纏著一條赤紅緞帶,隨著風聲在腦後獵獵作響,上面用墨筆寫著自己在宗內的名號。

陳十七,王十三,劉斯林,蕭七,虞無歡……

有些字跡歪歪扭扭,有些字跡遒勁有力,有些字跡龍飛鳳舞,有些字跡刻板端莊。

這些孩子不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甚至有些入宗門時,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大多數都是宋成玉跟大師兄給取的。也包括他的名字,孟予玄。

如果這次大戰不幸罹難,面部身體被損毀,也只能通過這些緞帶來確認屍體的身份。

不知道這些弟子將緞帶系在頭上時心裏是什麽樣的感覺,陸西在系上的那一刻,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迎頭灌入一碗烈酒,燒得他五臟六腑都酸澀難忍。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面臨死亡,他心裏懷揣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壯烈的悲愴。

出發的號角已然吹響,一陣嗚嗚的悲鳴過後,前往玄寅陣東南西北四方分道場的師兄弟們已經扛著靈旗先一步出發,剩下他,大師兄、暢晚和二十三等十七名弟子,隨著宋成玉前往城中心的主道場。

主道場定在宮殿門前的正中央,紅、黃、藍、白,四色相間的靈旗在祭壇上方圍成倒三角的形狀,用紅線穿起的九千只五彩鈴宛如一張天羅地網罩在道場的正上方,一陣夜風拂過,懸掛在上面的鈴鐺像是被一雙雙無形的手撥動,此起彼伏的叮當作響。

陸西持劍默不作聲的跟在宋成玉身後,時刻留意著周圍環境的變化,他發現頭頂的圓月就像一只血紅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碩大的圓盤,中間卻暈染開一朵緋色烏雲,隨著時間一步步逼近子時,月亮的顏色也越發趨近血紅。

血月當頭,天生異象。

這在風水裏絕不是好兆頭。

看著前方逐漸顯現出的宮殿輪廓,陸西深吸一口氣,緩緩握緊了手中的長劍。而暢晚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著陸西腦後飄動的紅色緞帶,剛想伸出手輕輕拉住,就聽旁邊的人忽然問了一句。

“你怕嗎?”

暢晚準備探出的指尖一頓,又迅速縮回袖子裏,抿唇道:“怕。”

二十三悄悄看了暢晚一眼,昏暗朦朧的月色下,少年精致的面龐,笑顏如花。明明他說的是怕,可是在他臉上卻捕捉不到一絲恐懼的痕跡,反而還有種安之若素的悠然感。

二十三垂下頭,低聲道:“那等會在戰場上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實在不行,就躲到我身後來。”

暢晚看著比自己矮了半頭的小孩微微一怔,垂下眼遮住了眸子裏的紅光:“連劍都能脫手甩出去還保護我,我怕待會開戰,怪物還沒殺了我,倒是先被你的劍紮死了。”

二十三被暢晚的話揶揄得滿臉通紅,急忙爭辯,結果一開口意識到自己說話聲太大了,趕忙又壓低聲音:“我,我現在已經不會脫手了,而且從第一套到第八套純陽劍法我已經很熟了,而且,你如果出事了孟師兄肯定很難過的,他那麽喜歡你……”

聽著越來越低的聲音,暢晚嗤了聲:“你哪只眼睛看出來他喜歡我。”

二十三:“怎麽能這樣講啊,我娘說喜歡眼睛是看不到的,只能用心感受。我感覺孟師兄就是喜歡你的,你,你以後不要再欺負他了好不好。”

身邊的暢晚卻沒再回應,眼看馬上就要步入道場了,暢晚忽然扯住二十三的衣袖,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了一句:“你印堂有死氣,今晚要想活命,別離開我身後半步。否則,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