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上人(第2/3頁)

李璽說話算話,吃完飯搶著結了酒錢。

兩個大男人,連吃帶喝,總共才花了二十枚“升平通寶”。小福王長這麽大,就沒一次性花過這麽少的錢!

出了店門,李璽使勁看了眼“祥福酒館”的酒幡,“酒菜賣這麽便宜,真不會賠錢嗎?”

魏禹不由失笑。

原想著趕緊喝完酒趕緊擺脫這位小福王,此時卻改了主意,想帶這位小金蟲蟲在這人馬喧囂的鬧市中轉一轉。

李璽腳上的靴子是軟底的,鋪著蠶絲棉,綴著兔絨球,往常時候不是踩著金馬蹬,就是踏著漢白玉石,這還是第一次走在黃土夯成的小路上。

李璽沒嫌臟,也沒抱怨,只是好奇地左看右看。

前面來了一輛牛車,趕車的老牛被他身上的香囊熏得狠狠打了個噴嚏,滿車穢物猛地一晃,眼瞅著就要濺到李璽身上。

幸好,魏禹撈住他的腰往旁邊一帶,那坨臭烘烘的穢物啪噠一下濺到地上,離李璽精致的小軟靴不足一尺。

車上下來一個枯瘦的老漢,佝僂著身子,臉上的褶子多得像槐樹皮,萬分惶恐地朝著兩人作揖:“小老兒一時走神,沒看住這畜生,貴人恕罪、貴人恕罪!”

李璽沒見過這情形,下意識後退一步,幾乎貼到魏禹身上,但還是撐著笑意道:“無妨,老人家自便罷。”

絲毫沒有追究的意思。

魏禹再次詫異,再次感嘆,坊間的傳言多數做不得真。

直到老漢爬上牛車,吱吱扭扭地走遠了,倆人才意識到,彼此間貼得有多近。

魏禹收回扣在他腰上的手,“抱歉。”

“沒事兒……”李璽不自在地扯了扯腰帶,冷不丁想起上次,他打了魏禹的手。

咕噥了片刻,還是拉下面子說:“上次對不住了,是我反應太過。”

魏禹勾起一抹淺笑,“無妨,王爺身份尊貴,對人防備些也是常理。”

“倒也不是……男男有別嘛。”李璽小聲嘟囔一句。

“什麽?”魏禹沒聽清。

“沒什麽。”李璽狡黠一笑,“你說方才那頭老牛明明走得好好的,偏偏撞見咱們就激動起來,是不是被小爺的美色驚呆了?”

魏禹笑意加深,瞥了眼他腰間的香囊,言不由衷道:“想來是吧。”

“就說嘛,長安第一美男明明應該是我,大姐夫和你都不行,那個什麽月彎彎的就更得靠邊站了!”李璽扶了扶發冠,又理了理衣襟,昂首挺胸,一臉驕傲。

魏禹沒忍住,輕笑出聲。

李璽歪頭看他。

傳言這位大理寺少卿少年老成,不苟言笑。今日瞧著,這不挺愛笑的嘛!

笑起來還挺好看!

魏禹輕咳一聲,轉移話題:“王爺腰上這個……這些,是同心子母銀香囊吧?”

“你認識?”李璽從七八個銀球香囊裏挑了個最大的,拎到魏禹跟前,“是不是很香很精巧?”

魏禹頷首,“確實精巧。”

這種銀香囊是用上下兩個縷空的銀球做成的,內芯是兩層雙軸相連的同心圓機環,可以隨著銀球的擺動調整位置,保證上面的香團不會破碎或散落。

鵪鶉蛋大小的一個,可值百余貫。

李璽一口氣帶了七八個,每個裏面裝的都是不同的香料,那味道……怪不得老牛聞了都要打噴嚏。

李璽還覺得挺美,叮叮當當地撥動著,朝魏禹顯擺,“這顆是祖母賞我的,這顆是我自己畫了樣子叫銀樓打的,這幾顆都是三姐姐輸給我的,她是常賭常輸,輸完不服氣還要賭。”

魏禹難得起了好奇心,問:“為何戴這麽多?”

“因為呀,這是我心儀之人喜歡的物件,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看到,向我討要。”

許是此時的氣氛正合適,許是魏禹離自己的生活圈子很遠,不怕他泄密,李璽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說了出來。

魏禹怔了一瞬,垂眸瞧著小福王臉上略顯失落,又帶著隱隱期盼的神色,不由動容。

原來,這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金蟲,也有求而不得的人,也有這般讓他珍視的存在。

李璽左右瞅瞅,確定這裏沒人認識他,放心地打開了話匣子:“我和他很早就認識了,他幫過我。那年我只有六歲吧,摔壞了母親心愛的三彩陶俑,獨自跑去東市想買一個,結果身上的錢被偷了,還迷了路,坊門關了也沒走出去……”

那個混亂的夜晚到底發生了什麽,李璽已經不大記得清了,唯一清晰的就是抱在他腰間的那只手,雖然帶著少年人的清瘦稚嫩,卻溫暖有力。

“他把我帶回他住的地方,是一家書院,屋裏好多草紙,寫滿了字,滿屋子墨臭味,床也很小……”

他卻睡得很踏實。

還把“救命恩人”的晚飯吃掉了,讓他沒有晚飯可吃——其實只是兩個蒸餅一碟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