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吹牡丹動(第2/3頁)

祁丹朱一路都極為開心,好奇地看著路邊攤和來往的人群,雙眸明亮,神采飛揚。

君行之看著她眉眼裏盛不住的笑意,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跟著輕笑了一下。

路過賣花的小姑娘的時候,祁丹朱隨手在竹籃裏拿起一朵白色牡丹插在鬢邊,回眸問:“好看嗎?”

君行之怔然不語。

祁丹朱忍不住嘟唇,“無趣。”

她大踏步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對跟在後面的婢仆喊道:“全都買下來。”

小姑娘不禁喜上眉梢。

祁丹朱提著層層疊疊如花瓣的裙擺,蹦蹦跳跳地上了白玉橋。

白玉橋上人聲鼎沸,荷塘水面上映著天上的煙花,五光十色,絢麗如鏡。

夜空中的滿月明亮皎潔,橋下人流如織,花市街燈如晝。

太平盛世當如是。

祁丹朱站在白玉橋上,垂眸看著安居樂業的盛京百姓,絢爛的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眼中翻騰的情緒映著煙火,叫人看不分明。

她靜默須臾,莞爾一笑。

面前的美景,在肅穆的宮中是永遠見不到的。

她問:“君公子,你說現在的大祁算盛世嗎?”

君行之站在她身側負手而立,斟酌道:“大祁立國短短十幾年,能有如今的繁榮局面,已是不易,當算盛世。”

“那你覺得如今的盛世因何而來?”

君行之沉吟道:“賢明的君主,熱血的將士,為國為民的良臣,和勤勤懇懇的百姓,缺一不可。”

祁丹朱又問:“若是其中一樣被破壞了會如何?”

君行之轉頭看著她,眉目清明,聲音低沉悅耳,“君王不賢,會亂,將士怯懦,會弱,朝臣貪私,會腐,百姓不勞,會窮。”

祁丹朱愣了愣,忍不住垂目看向白玉橋下,目光在百姓們歡笑地臉上一一掠過。

前朝君主昏庸無道,數十年前群雄爭霸,戰火四起,百姓民不聊生,無一日安穩,可謂苦不堪言。

錦帝至今登基十七載,上位之後,清政治、嚴律法,鼓勵農商……世道逐漸太平,呈一片清明之世,時至今日,能有如此盛景屬實不易,是無數人用鮮血和努力換來的。

祁丹朱睫毛顫了顫,額邊散落的發絲遮住了她的眼眸,仿佛跟夜色融為一體。

她輕捋長發,臉上一直戴著面具有些不舒服,回頭看了一眼吵嚷的人群,偷偷將面具摘了下來。

她背對著人來人往的人們,對著荷塘的方向,微微舒了一口氣。

君行之側了側身,無聲地將她的面龐擋住。

祁丹朱低頭把玩著手裏的面具,看著上面栩栩如生的孔雀,聲音漫漫道:“君公子,你知道嗎?面具在早期被叫做冷漠,聽說是因為人們在戴上面具之後,看起來總是冷漠而無情的。”

君行之微微一愣,目光落在祁丹朱手裏的面具上,面具上的孔雀耀眼而華麗,但看起來卻冷冰冰的。

祁丹朱忽然擡手用面具遮住臉,轉頭看向他,聲音不辨喜怒道:“你猜猜看,我現在是冷漠,還是開心?”

君行之答得幾乎沒有遲疑,“開心。”

祁丹朱一怔,將面具拿開。

面具下的她果然眉眼彎彎,笑靨如花。

她好奇問:“你怎麽這麽肯定我是開心的?”

君行之看著她的笑顏,烏眸深邃,低聲道:“面具雖然能遮住人的面容,但是一個人的真實情緒是處處有跡可循的,例如公主輕快的語調、微翹的腳尖,還有忍笑的聲音,都能探究一二。”

祁丹朱莞爾,毫不吝嗇地誇贊道:“君公子觀察入微,著實令人佩服。”

“……殿下謬贊。”

祁丹朱輕輕地晃了晃手裏的面具,含笑道:“如公子所說,面具只能遮擋面容,卻不能隱藏情緒,但是公子莫要忘了,人是可以假裝的,人不用面具,就能裝出任何一種情緒來,但是這種情緒不一定是發自內心的真實感情。”

君行之神色微動,道:“公主所言不假,確實有人擅長欺騙和偽裝,但是我相信一個人即使再會偽裝,偶爾還是會泄露出真實情感,沒有人可以偽裝一輩子。”

祁丹朱仰頭看著漫天天燈,嘴角上翹,“公子所言有理,面具尚且不能戴一輩子,更何況是人。”

君行之轉頭看她,“人非草木,不可能像面具一樣冷漠。”

燈火闌珊,花燈人海,祁丹朱盈盈立於石橋上,微微仰頭看著天上明明滅滅的天燈,絢爛的煙火映在她清澈的雙眸裏,明艷嬌美,跟橋下碧波河流中的蓮花相映生輝。

“殿下為何有此感嘆?”他忍不住問。

“只是在宮中待久了,見慣了帶著面具的人,忽然來到這市井長街,看到了百姓們臉上生動的喜怒哀樂,有感而發而已。”

清風吹拂起祁丹朱的烏發,牡丹輕顫,她擡手撫鬢,嘴角噙著淺笑,目光靜靜地注視著白玉橋下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