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朝堂上發生的事, 傳到外頭來,不過須臾的功夫,早朝才散, 不到一個時辰, 蘇閣老長子蘇追當朝為鎮遠將軍厲晦翻案一事,帝王震怒的消息, 已經傳遍了朝野。

便是阿梨,也得知了家裏出事的消息, 當即叫冬珠吩咐下人套車, 自己要立即去蘇家。

還未出門, 便被匆匆趕回來的谷峰攔住了。

谷峰恭敬拱手, 將人攔住了,道, “閣老有話,請世子妃在家中好生養胎,不可摻和蘇家之事。”

阿梨一聽, 臉都白了,她只知道兄長在朝堂之上, 惹怒了陛下, 被當朝下了獄, 但並不知其中利害關系, 此時聽谷峰帶回來的話, 爹爹竟連她回去都不許了, 一顆心當即提了起來, 只怕這事小不了了。

谷峰見世子妃白了臉,忙緩了語氣,低聲道, “世子也道,請您在家中歇息,您盡管放心,他一定會不遺余力襄助閣老和蘇將軍。”

阿梨還未說話,便又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是旁人,而是婆母侯夫人。

侯夫人匆匆趕來,見阿梨還沒出門,先松了口氣,揮退下人,拉了阿梨在身邊,道,“我知你心焦娘家,但你一個婦人,便是回去,也幫不上忙,更何況你腹中還揣著一個,只怕回去了,還要旁人照顧。不如留在家中,外頭的事,自然有三郎。”

阿梨被這般勸過,只得點了頭,回了世安院,叫嬤嬤回了娘家,打聽打聽是何情況,又將帶來嫁妝中的銀票金銀盡數取了出來,全塞給嬤嬤,道,“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你將這些給我祖母,務必讓她收下。祖母若不收,你便與祖母說,那我就親自過去。”

嬤嬤應下,趕忙一陣小跑出去了。

阿梨坐在屋裏,一整個下午,都坐立不安,連歲歲都察覺到了母親的不對勁,乖乖靠在母親身邊,一聲不吭陪著。

直到日頭徹底偏西,外頭才傳來丫鬟請安的聲音,“見過世子。”

聽到這聲音,阿梨猶如見到救星一般,下意識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小跑疾步奔了出去,見到進門的李玄,懸了一日的心,忽的便落了地,仿佛有了歸宿般。

李玄見阿梨這幅模樣,知道她定然嚇壞了,但今日一整日,他都在宮中,除了讓谷峰回府簡單傳個話,確實沒法子說太多。他擡手揮退下人,上去擁住阿梨。

兩人抱在一處,阿梨的淚便掉下來了。

她現在有了身子,嬤嬤都盯著,不許她哭的,她先前一直忍著,想著便是哭哭啼啼的,也沒什麽用處,可是此時見了李玄,眼淚卻一下子不受控制了。

李玄輕輕拍著阿梨的背,輕聲哄她許久,才拉著她坐到榻邊。歲歲方才就被嬤嬤帶出去了,屋裏只剩下夫妻二人獨處。

等阿梨止住了淚,李玄開了口,盡可能把話說得委婉,道,“阿梨,你先別急,你哥哥的事,還未必嚴重到那個地步。今日朝堂之上,你兄長提出要為先鎮遠將軍厲晦翻案,陛下的確動了怒,但你兄長軍功在身,方得勝歸來,是有功之臣,陛下只以他罪臣之後的罪名,暫時奪了他的官職,入獄待查。但厲家叛國一案,被這麽當朝一鬧,不重審都不行。”

阿梨對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卻也從李玄的只言片語中,感受到了當時的千鈞一發。她有些緊張地仰臉,嗓子眼有些發緊,“若是翻了案,哥哥便無罪了,對不對?厲將軍若是被冤枉的,那哥哥罪臣之後的身份,便不存在了。”

李玄點了頭,道,“是,所以你不必過於擔心,若能翻案,一切都好說。”

其實這事情說起來,李玄是贊同蘇追的做法的,雖然冒險,可卻也不失為一個法子。這種事,若不是當朝提出來,陛下怎會被逼著不得不點頭重審?畢竟事關先帝,厲晦叛國一案,是先帝手上過的明路,身為人子,自然要維護先帝的身後名。

可今日這麽一鬧,不重審是絕不行的,蘇追本是有功之臣,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否則豈不寒了武將的心?

更何況,當年的案子疑點重重,厲晦伏法後,厲夫人次日便自縊於將軍府大門之外,一襲喪服,臨走前嘶聲力竭為亡夫喊冤,以死明志,當時便轟動了整個京城。

如今蘇追以厲晦之子的身份,請求重審,當年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便都被翻了出來。

朝中對於重審此案的呼聲,居然比李玄想象中的要高出許多,只怕當年對於厲晦叛國一案,不少人都在心中有所質疑,只是多年過去,厲家又無後人,便也無人敢開這個頭。

但重審是重審了,能不能有個好結果,卻又是另說的。

這些話,李玄自然不會說給阿梨聽,如今阿梨正懷著身子,是最不能操心的時候。他方才與嶽父一起出宮時,嶽父亦一再囑咐,不許阿梨摻和到蘇家的事情裏。